凌晨一点的宿舍楼道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苏清颜趴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在画纸上投下一小片暖黄。她捏着画笔的手指有点发僵，眼皮像坠了铅块，每眨一次都要费很大力气——美术社的参展画稿明天就要交，可她总觉得《梧桐少年》的背景色还差一口气，调了十几次都没找到“月光漫过树叶”的朦胧感。
画纸上的少年依旧没有脸，可苏清颜对着那片空白的轮廓，却总能想起陆知珩在操场边喝矿泉水的样子，喉结滚动时，下颌线绷得很紧，像用铅笔勾勒过的线条。
“困死了……”她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摸桌角的咖啡，却摸了个空。早上泡的那杯早就凉透了，杯底结着层褐色的渣。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林晓晓发来的消息：“睡了吗？我刚刷到你朋友圈，别熬了，画稿明天再说呗。”
苏清颜这才想起，半小时前自己困得神志不清，发了张“困到灵魂出窍”的自拍——照片里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巴搁在画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背景里能看到《梧桐少年》的一角。
她点开朋友圈，下面已经有了几条评论，大多是“加油”“早点睡”，只有一条格外显眼，来自一个她备注为“陆知珩（计算机系）”的账号：“还在画？”
发送时间是三分钟前。
苏清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回什么。他怎么还没睡？是碰巧刷到，还是……特意看了她的动态？
她犹豫着敲下“嗯，还差一点”，刚要发送，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陆知珩发来的私信。
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压缩包，文件名简单粗暴：“睡不着就点开。”
苏清颜愣了一下，抱着好奇心点了接收。文件不大，几秒钟就下完了。她解压后发现是个小程序，图标是个歪歪扭扭的小月亮，像随手画的简笔画。
“这是什么？”她小声嘀咕，点了运行。
屏幕突然暗了下去，紧接着，无数个淡蓝色的“晚安”字样从底部飘上来，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背景是深紫色的夜空，缀着闪烁的星星，最中间慢慢浮现出一个动态的小太阳——和她贴在矿泉水瓶上的那个贴纸一模一样，正一圈圈地旋转，把光芒洒向四周。
程序运行到最后，小太阳旁边弹出一行字，是陆知珩清隽的字体：“代码比咖啡提神，画不完明天再画。”
苏清颜看着屏幕，突然笑出了声，眼里的困意瞬间散了大半。她戳了戳那个旋转的小太阳，指尖碰到屏幕时，仿佛能摸到陆知珩敲代码时专注的眼神——他大概是对着键盘，手指翻飞，把那些冰冷的字符，敲成了会发光的温柔。
她想起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他电脑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密密麻麻的英文和符号像天书，可此刻想来，那些字符里或许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心意。
“你怎么还没睡？”她回了条消息，指尖带着点微颤。
对方几乎是秒回：“写代码。”
简短的三个字，却让苏清颜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仿佛能想象出他坐在电脑前的样子，台灯照着侧脸，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和她画笔划过画纸的声音，在不同的宿舍里，奇妙地呼应着。
“你的代码写完了吗？”她问。
“差不多了。”
“那你快去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屏幕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跳出一条消息：“你也是。把画稿保存好，明天我帮你看看？”
苏清颜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你看得懂油画？”
“看不懂，但看得懂你画里的光。”
这句话像颗糖，在舌尖化开，甜得人发晕。苏清颜抱着手机，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抬头看了看画纸上的《梧桐少年》，突然觉得那片背景色好像没那么难了——陆知珩说的“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明明灭灭，却总能照亮最在意的地方。
“好，我马上睡。”她回了个“晚安”的表情，是只抱着月亮的小兔子。
放下手机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台灯的光落在画纸上，少年的轮廓好像清晰了些，她拿起画笔，凭着刚才那股莫名的灵感，在背景里添了几颗星星，光晕淡淡的，像陆知珩小程序里的样子。
“果然好看多了。”她满意地放下笔，收拾画具时，手指碰到了桌角的暖手宝——还是上次雨天陆知珩还给她的那个，里面的热度早就散了，可她一直没舍得扔。
躺在床上时，苏清颜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屏幕暗着，可她总觉得那片深紫色的夜空还在眼前，小太阳旋转的轨迹，像陆知珩绕着她转的那些瞬间：军训时的后背，食堂的座位，雨天的伞，还有此刻会发光的代码。
她忍不住又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小程序，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三次看完，才发现程序的角落有行很小的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苏清颜的专属晚安，版本1.0”。
版本1.0？
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2.0，3.0？
苏清颜捂着嘴，差点笑出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一道银线，像陆知珩代码里藏着的秘密。
她不知道的是，男生宿舍的某间屋里，陆知珩刚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能看到他桌面上除了编程软件，还开着一个绘画教程网站，标题是“如何用代码画小太阳”。
赵阳从床上探出头，揉着眼睛问：“还没睡？你那小程序不是早就写完了吗，捣鼓半天干嘛呢？”
陆知珩没说话，只是拿起手机，看着苏清颜发来的小兔子表情，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构思什么。过了会儿，他低声说：“在想版本2.0该加什么。”
“啥？”赵阳没听懂，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陆知珩却没再说话，打开代码编辑器，在空白文档里敲下第一行字：“// 下一个功能：画会动的梧桐叶”。
窗外的月光也照进了他的宿舍，落在键盘上，把那些字符染成了银色。他想起苏清颜朋友圈里那张自拍，乱糟糟的头发，眯成缝的眼睛，还有画纸上那个没画脸的少年——也许，版本2.0里，该加个能自动画脸的功能。
至于画成谁的样子……
陆知珩的嘴角悄悄扬起，指尖在“陆知珩”三个字上顿了顿，又删掉，换成了一串乱码。有些名字，现在还不能写在代码里，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像小程序里的小太阳一样，在她眼前，一点点亮起来。
深夜的风穿过宿舍楼，带着桂花的甜香。苏清颜抱着手机，在小程序的余温中慢慢睡着，梦里有会发光的代码，和一个轮廓越来越清晰的少年。而屏幕那头，陆知珩的代码还在一行行增长，像在编织一个只有他们能看懂的梦。
有些心意，藏在0和1的代码里，落在没说出口的版本号里，没说晚安，却已经在彼此的梦里，亮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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