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像杯打翻的焦糖拿铁，把星澜大学的梧桐道染得遍地金黄。苏清颜抱着速写本站在树下，脚尖碾过一片卷边的落叶，听着“咔嚓”的脆响，笔尖悬在纸上迟迟落不下去。
美术社要交一幅“秋日校园”主题的速写，她选了这条最有氛围感的梧桐道，可画了半张纸，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她脚边打旋，像在嘲笑她的灵感枯竭。
“在画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落叶堆里钻出来，带着点被风吹过的微哑。苏清颜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她转身时，陆知珩正站在几步开外，灰色的连帽衫拉链拉到顶，只露出一截干净的下颌，脚边的落叶被踩得沙沙响。
“陆知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速写本往身后藏，“你怎么在这儿？”
“刚上完课，随便走走。”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铅笔上，又扫过地上的画纸，“画不出来？”
“嗯……”苏清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速写本递给他看，“总觉得少了点东西，空荡荡的。”
速写本上画着梧桐道的远景，线条流畅，光影也处理得不错，可画面中央确实留着一大片空白，像首没写完的诗。
陆知珩翻了两页，指尖在纸上轻轻摩挲着，动作温柔得不像他。“缺个活物。”他突然说。
“啊？”苏清颜没反应过来。
“光有树和落叶太静了，”他抬眼看向她，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需要个人。”
苏清颜的脸颊瞬间发烫。她不是没想过加个人物，可画谁呢？画路人太普通，画自己又奇怪，潜意识里，她其实在等一个合适的“模特”，只是没勇气说出口。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陆知珩往旁边的长椅上一坐，落叶被压得发出细碎的声响。“我当模特吧。”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真的吗？”苏清颜眼睛一亮，握着铅笔的手指都在发颤，“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他从背包里拿出本书，翻开摊在膝盖上，“画完借我看一眼就行。”
这算什么条件？苏清颜忍不住笑了。她赶紧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蹲下，笔尖落在纸上时，手还有点抖。
陆知珩确实是个好模特。他靠在椅背上，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低头看着书，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小片阴影，偶尔抬手翻过一页，指尖划过纸页的动作都带着种安静的韵律。
风又起了，吹得他的连帽衫帽子往下滑了点，露出光洁的额头。有片梧桐叶打着旋飘下来，正好落在他的书页上。他没抬手拂开，只是目光在那片叶子上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就是这个瞬间！
苏清颜屏住呼吸，铅笔在纸上飞快地游走。她刻意放慢了速度，想把每个细节都刻下来：他握书的手指关节分明，手腕上露出的一小截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冷白，连帽衫领口被风吹起的弧度，都带着种说不出的好看。
她不敢画得太明显，只着重勾勒了他低头看书的侧影，把最打动人的细节藏在光影里——比如他看到某页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像有什么心事被风吹散了。
画到一半，她抬头想看看他的脚踝，却发现他正拿着手机，屏幕对着她这边，像是在拍照。
“你在干嘛？”苏清颜的脸瞬间红透，手里的铅笔差点掉在地上。
陆知珩像是被抓包的小孩，慌忙把手机揣回口袋，耳根红得像被枫叶染过。“没、没什么，”他眼神有点闪躲，“看看时间。”
苏清颜知道他在撒谎，心里却甜得像揣了颗糖。她没戳破，只是低下头继续画，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原来他也会偷偷记录她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下课铃的声音，惊飞了枝头的几只麻雀。苏清颜放下铅笔，长舒一口气，看着画纸上的少年，突然觉得整个秋天都活了。
“画好了。”她把速写本递过去，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陆知珩接过速写本，目光落在画纸上时，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画里的他坐在落叶堆里，膝盖上摊着书，书页上还停着片梧桐叶，和现实里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最妙的是光影处理，把他低头时的温柔和疏离都融在了一起，像首无声的诗。
“画得……很像。”他说，声音有点低哑，指尖在画中少年的发梢上轻轻拂过，像是在确认什么。
“真的吗？”苏清颜凑过去看，“我还怕画得太奇怪呢。”
“不奇怪。”他把速写本还给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比我本人好看。”
苏清颜的脸更烫了，刚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到陆知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落叶。“我该回去了，下午有课。”他说。
“哦好。”她有点失落，却还是笑着说，“谢谢你当模特，帮了我大忙了。”
“不客气。”他看着她手里的速写本，突然说，“下次……还需要模特的话，可以找我。”
苏清颜愣了一下，随即心跳如鼓。“真的可以吗？”
“嗯。”他点点头，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画记得收好。”
“我会的！”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梧桐道尽头，苏清颜低头翻开速写本，手指抚过画中少年的轮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画纸上，把那些线条都染成了金色，温暖得让人想笑。
她收拾画具时，发现地上多了个小小的东西——是片梧桐叶，叶脉清晰，边缘有点卷曲，和画里落在他书页上的那片一模一样。
是他故意留下的吗？
苏清颜把叶子夹进速写本，像是藏起了一个秋天的秘密。
她不知道的是，走到教学楼拐角的陆知珩，靠在墙上，偷偷打开了手机相册。里面存着一段刚才录的视频：苏清颜蹲在落叶堆里，低着头认真画画，阳光落在她的发顶，有片叶子落在她的速写本上，她没发现，只是咬着铅笔，眉头微微蹙着，像只专注的小松鼠。
他把这段视频设成了手机屏保，锁屏的瞬间，嘴角扬起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秋风再次卷起落叶，在梧桐道上滚出细碎的声响。有些约定，像落在画纸上的梧桐叶，看似偶然，却早已在彼此的心里，刻下了清晰的痕迹。而那本藏着落叶的速写本，正等着下一次被翻开，续写未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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