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院的辩论赛现场像个被点燃的火药桶，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苏清颜攥着手里的辩论稿，指尖几乎要把纸页戳破——她站在台上，对面的法学院辩手正咄咄逼人地抛出论点，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把她准备好的反驳词全搅成了一团乱麻。
“对方辩友刚才提到‘文学的实用性低于科技’，但请不要忽略……”她张了张嘴，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明明昨晚背得滚瓜烂熟的例子，此刻却像被橡皮擦抹过，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台下的评委和观众都在看着她，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她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连耳尖都在发烫。
“时间到。”计时员的声音像盆冷水，浇得她浑身发冷。
苏清颜失魂落魄地走下台，林晓晓赶紧递上一瓶水：“没事吧？刚才太可惜了，差一点就反驳到点子上了！”
“我忘词了。”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拧瓶盖的手指都在抖，“明明记得很清楚的……”
中场休息只有十分钟，下一轮就是自由辩论，是最考验临场反应的环节。苏清颜趴在休息区的桌子上，把辩论稿翻得哗哗响，可那些字像活过来似的，在她眼前跳来跳去，怎么也看不进去。
“别慌，你准备得够充分了。”队长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刚才的论点有漏洞，抓住‘实用性不等于价值’这个点打就行。”
苏清颜点点头，可心里的慌乱一点没减。她知道对方的漏洞在哪儿，可就是组织不好语言，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堵得发慌。
就在这时，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陆知珩发来的消息。
她的心猛地一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点开。
消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段话，却带着他特有的逻辑清晰：“刚才对方的论点有三个破绽：1. 将‘文学’窄化为‘纯文学’，忽略应用文的实用性；2. 混淆‘科技发展’与‘科技本身’，前者离不开文学记录的经验；3. 举例时用了科幻小说，本身就是文学与科技的结合。反驳时可以用你上次画的‘科技史插画’举例，说文学是科技的‘画布’。”
苏清颜看着屏幕，眼睛瞬间亮了。
陆知珩竟然在看比赛？他怎么知道她参加了辩论赛？
她想起昨天在图书馆自习时，随口跟他提过一句“明天有辩论赛，有点紧张”，当时他只是“嗯”了一声，她还以为他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他不仅记着，还认真听了比赛，甚至帮她找出了对方的漏洞。
最后那句“用你上次画的‘科技史插画’举例”，更是戳中了她的软肋——那是她上周为选修课作业画的系列插画，把蒸汽机、计算机等发明用漫画形式表现，配文是“每个齿轮都在写自己的诗”，当时只给陆知珩一个人看过。
他竟然记住了。
一股暖流突然涌上心头，刚才的慌乱和紧张像被风吹散的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苏清颜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下“谢谢”，然后抬起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
“清颜，准备好了吗？下一轮开始了！”队长在喊她。
“来了！”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挺直脊背往台上走。经过观众席时，她下意识地往后排扫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里，她没看到陆知珩的身影，心里却莫名安定。
自由辩论环节开始，对方辩手果然又抛出了刚才的论点，语气带着点胜券在握的得意。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声音清晰而坚定：“对方辩友刚才的论点，恕我不能苟同。首先，您将‘文学’局限于诗歌散文，却忘了法律条文、实验报告、科技史记录……这些都是文学的分支，没有它们，科技发展如何传承？”
台下传来一阵低低的赞叹声。
她继续说道：“其次，您说‘科技本身比文学重要’，可您举的科幻小说例子，恰恰证明了文学是科技的‘想象画布’——没有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潜艇的发明可能要晚十年。就像我画过的科技史插画，每个发明背后，都有文字在记录它的诞生。”
她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逻辑链完整得像陆知珩写的代码。对方辩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反击，一时语塞，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
“说得好！”台下有人鼓掌，很快带动了一片掌声。
苏清颜握着话筒的手指不再发抖，她看着对方辩手，继续补充：“最后，实用性从来不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就像我们不会问‘星星有什么用’，因为它本身的存在，就照亮过无数人的路——文学也是如此。”
掌声更热烈了，连评委都在点头微笑。
自由辩论结束时，苏清颜走下台，感觉腿还有点软，心里却像揣了颗小太阳，暖烘烘的。林晓晓冲过来抱住她：“太棒了！刚才那段反击简直绝杀！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秘密。”苏清颜笑着眨眨眼，心里却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颁奖典礼上，文学院果然拿到了冠军。苏清颜作为最佳辩手，上台领奖时，目光下意识地往台下扫。这一次，她在角落看到了他——陆知珩站在安全出口的阴影里，没像别人那样鼓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突然抬起手，对着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指尖在灯光下泛着白。
苏清颜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奖杯的手指紧了紧，对着他的方向，悄悄弯了弯嘴角。
下台后，她想去找他，却被同学和老师围住庆祝，等她终于挣脱出来，角落已经空了，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影子，像谁刚离开。
“在找什么？”林晓晓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哦——找陆知珩啊？刚才我看到他走了，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庆祝呢。”
“他走了？”苏清颜心里有点失落。
“嗯，说有事先走了。”林晓晓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他走之前，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逻辑比口才重要，但你的论点，比逻辑更动人’。”
苏清颜愣在原地，手里的奖杯突然变得滚烫。她低头看着奖杯上的反光，仿佛能看到陆知珩在角落比“胜利”手势的样子，简单的动作里，藏着比掌声更珍贵的肯定。
她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说“谢谢”，却发现他刚才的消息下面，还有一条未读的，是在她上台领奖时发的：
“辩论稿写得像你的画，细节里全是温柔——下次可以试试画‘辩论赛’主题，我当模特。”
苏清颜看着屏幕，突然笑出声。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桂花的甜香，她仿佛能想象出他打字时的样子，眉头微蹙，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却在句尾悄悄藏了个邀请。
她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温柔，远处的教学楼亮着灯，像无数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她不知道陆知珩去了哪里，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的回复。
有些支援，藏在冷静的逻辑里，落在未说出口的等待里，没站在聚光灯下，却早已在她的世界里，亮成了最耀眼的光。而那个“当模特”的邀请，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正等着下一次见面时，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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