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陈逢的声音嘶哑,“那个黑风衣是谁?‘转接’是什么意思?你利用我杀了那么多生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崔珏缓缓转过身,竹简在他手中翻开,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名字旁边都标注着生卒年月,像一本巨大的生死簿。而其中一个名字,正泛着血红色的光——陈逢。
“你以为,你的灵魂为什么能在地狱里保持清醒?”崔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悲悯,又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漠,“你以为,那具肉身为什么能被‘占据’而不腐烂?”
陈逢愣住了。
“因为你的灵魂里,住着‘东西’啊。”崔珏用指尖点了点竹简上的名字,“一个连地府都登记在册的‘老东西’。三百年前逃脱的游魂,附在你身上转世了三次,这一次,终于要破壳了。”
游魂?转世?
陈逢的意识像被重锤击中,无数混乱的画面碎片涌了进来:小时候总做的噩梦,梦里有个穿古装的人影在哭;第一次去寺庙时,佛像前的香炉突然炸裂;还有……他脑死亡前最后一刻,看到的天花板上那个一闪而过的、扭曲的黑影。
原来如此。
他不是“被占据”,而是那个“东西”本就藏在他的灵魂里。黑风衣男人和那个白大褂,是在想办法把它“接”出来?
“那只鹅,那只狗,那些虫豸……”陈逢的声音颤抖着,“是为了喂饱它?”
“不全是。”崔珏合上竹简,眼神幽深,“也是为了喂饱你。”
“喂饱我?”
“你以为杀戮是代价?”崔珏笑了,那笑容里藏着千年的沧桑和算计,“那是‘养料’。让你在一次次突破底线时,灵魂变得更‘强’,强到能承受住它离开时的反噬——否则,它一离体,你的灵魂会瞬间溃散,连地狱都收不了。”
陈逢如坠冰窟。
原来,那些让他痛苦、让他麻木的杀戮,不仅是在喂养那个潜藏的游魂,更是在“改造”他的灵魂。崔珏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身体里有东西,所谓的“找回身体”,不过是让他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主动配合这场“喂养”。
黑风衣男人他们想“转接”游魂,而崔珏,则在利用他的痛苦和挣扎,为游魂离体后的“残局”做准备。
这根本不是救赎,不是交易,是一场针对他灵魂的、彻头彻尾的屠宰。
“明天是最后一天。”崔珏的声音像来自深渊,“祭品,该换‘活物’了。记住,必须是‘人’。否则,别说游魂离体,你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诅咒,狠狠砸在陈逢的灵魂上。
杀一个人。
这是他的第三份祭品。
陈逢看着崔珏转身走进虚无的黑暗里,青黑色的袍角消失在光点中,只留下那句冰冷的话在空间里回荡。
他站在黑色的漩涡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撕碎。
杀,还是不杀?
杀了,他能活过明天,能亲眼看到那个游魂被“转接”,或许还能找到夺回身体的机会——但他将彻底沦为崔珏手中的刀,成为一个真正的刽子手。
不杀,他会魂飞魄散,连带着那个潜藏的游魂一起湮灭——可那样,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被他杀死的生命,都成了一场笑话。
手腕上的沙漏印记虽然隐去了,却留下一道清晰的灼痕,仿佛在提醒他:没有选择。
陈逢缓缓抬起头,看向那片虚无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什么选择。
但他知道,明天的卯时,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绝不会是鹅的视野,也不会是人的视野。
或许是一只狼,潜伏在医院的后山,等着深夜独自回家的护士。
或许是一条蛇,盘踞在307病房的床底,盯着那个前来查房的白大褂。
又或许……是一个刚刚死去的病人,躺在停尸房里,离307病房只有一步之遥。
而他的第三份祭品,已经在某个角落,等着他了。
黑暗中,陈逢的灵魂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破釜沉舟的决心。
无论崔珏想干什么,无论那个游魂是什么东西,他都要亲眼看到结局。
哪怕代价是……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