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从翅膀根传来的。
不是骨骼断裂的脆响,是羽毛被生生拔扯的灼痛,每一根羽管断裂处都像在淌火。陈逢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嘎嘎”的嘶哑声——他此刻正被困在一只老鹅的身体里,脖颈被粗糙的麻绳捆着,吊在菜市场后巷的铁架上,离地面不过半米。
身下,是磨刀石摩擦的“沙沙”声。一个穿围裙的屠夫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磨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刀刃反射的光刺得陈逢睁不开眼。
【第二日,祭品需有灵智。】
无名者的声音像冰锥扎在意识里。
他是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的。不同于昨日刘翠身体的僵硬,这具鹅的躯体充满了原始的恐慌——它能清晰地感知到死亡的逼近,肌肉在本能地颤抖,翅膀徒劳地扑腾着,却被麻绳勒得更紧。
属于这只鹅的记忆简单而纯粹:出生在城郊的养殖场,三个月大时被送到这个菜市场,和其他鸡鸭挤在同一个笼子里,每天听着同伴被宰杀的惨叫,直到今早被屠夫抓出来,吊上了这个铁架。
而这里,距离市中心医院的直线距离,九百三十米。
依旧在那一里地的囚笼里。
陈逢挣扎着扭动脖颈,用鹅的眼睛看向四周。后巷堆满了装着鸡毛鸭血的塑料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和远处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气诡异地混合在一起。手腕(此刻是翅膀根部)的沙漏印记正泛着淡红色的光,沙粒已经漏了将近五分之一。
6:08。
还有五十二分钟。
屠夫磨完了刀,用拇指蹭了蹭刀刃,满意地“啧”了一声。他伸手抓住陈逢的脖颈,粗糙的手指掐进鹅的皮肉里,力道大得像是要直接捏断颈椎。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陈逢的灵魂在尖叫。他不是在怕自己死——鹅的死亡对他来说只是脱离躯壳的信号,可他不能死在这里。一旦这具身体被杀,他会被立刻拽回地狱,今天的回阳时间就会作废,离魂飞魄散又近了一步。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完成“献祭”。
【祭品需有灵智。】
无名者的话再次响起。有灵智的……难道要在被宰杀前,先杀了这个屠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陈逢压了下去。他现在是一只被捆着的鹅,连扑腾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杀一个成年男人?
屠夫拎着他往旁边的铁桌走去,另一只手拿起一个铁皮盆,放在桌下接血。
陈逢的视线扫过地面,突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一只瘸了腿的流浪狗,正躲在塑料桶后面,叼着一块没啃干净的骨头,怯生生地看着这边。
那只狗的眼睛是棕色的,带着一种被世界遗弃的警惕,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应该是被人打的。
有灵智。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
杀了它。用这只狗的命,换自己这一小时的存在。
陈逢的灵魂在剧烈挣扎。他不是没杀过生,昨天的苍蝇和蟑螂还在记忆里留下黏腻的触感,可那是虫豸。眼前这只狗,会疼,会害怕,会用眼睛看着你,它的每一声呜咽都带着活生生的情绪。
屠夫已经把刀举了起来,刀刃在晨光里闪着寒光。
“嘎嘎!嘎——!”
陈逢用尽全身力气扑腾翅膀,不是为了反抗,是为了靠近那只狗。麻绳被扯得“咯吱”作响,他的脖颈被勒得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盯着那只狗的方向。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流浪狗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却没放下嘴里的骨头。它太饿了,饿到连死亡的威胁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屠夫被陈逢的挣扎惹烦了,骂了一句脏话,腾出一只手按住他的翅膀,另一只手的刀猛地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逢看到了机会。
他借着屠夫按下来的力道,猛地将身体往旁边一扭,脖颈以一个近乎脱臼的角度甩向塑料桶。铁架被撞得晃动起来,挂在旁边的一个空铁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正好砸在流浪狗面前。
流浪狗吓了一跳,猛地窜了起来,嘴里的骨头掉在地上。它下意识地朝后退,却没注意到身后是一个半开的下水道口——那是菜市场专门用来倾倒污水的,洞口盖着一块松动的铁板,够一只小狗掉进去。
“噗通”一声闷响。
流浪狗掉下去了。
陈逢甚至能听到它在下面发出短暂的、凄厉的呜咽,然后是爪子抓挠管壁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
几乎是同时,屠夫的刀也落了下来。
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手腕(翅膀根)上的沙漏印记突然发烫,一股比昨日更强烈的暖流涌遍全身,带着一种鲜活的、属于哺乳动物的生命能量。陈逢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这股能量包裹着,连屠夫抓在脖颈上的力道都仿佛变轻了。
【祭品已纳。】
冰冷的规则在意识里确认。
屠夫的刀停在半空,似乎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下水道口,又看了看手里突然安静下来的鹅,骂了句“邪门”,但也没多想,反手将陈逢扔回铁架上,转身去处理别的活计——大概是觉得这只鹅刚才的挣扎耗尽了力气,暂时懒得宰了。
陈逢瘫在铁架上,用鹅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下水道口。
没有愧疚,也没有解脱。只有一种冰冷的麻木,像被冻住的血液。
他杀了一只狗。一只活生生的、瘸了腿的、只是想找点吃的的流浪狗。
为了活下去。为了那所谓的“找回身体”。
可他甚至不敢去想,这到底值不值得。
翅膀根的沙漏印记还在发烫,提醒着他这不是结束,是开始。第二日的规则已经很清楚了:虫豸不够了,需要更“高级”的生命。那第三日呢?是不是真的要像无名者暗示的那样……杀人?
陈逢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念头。他不能停在这里,307病房还在等着他。
他开始观察四周。作为一只鹅,他的视野和人类完全不同——视角更开阔,能看到头顶和身后的动静,但色彩很单调,世界像蒙上了一层灰绿色的滤镜。这种陌生的感知让他头晕目眩,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便利:没人会注意一只被捆在铁架上的鹅在看什么。
他看到屠夫的钱盒放在铁桌的角落,里面散落着几张零钱;看到后巷尽头有个清洁工正在扫地,推车停在墙边,上面挂着一件备用的工作服;还看到一只猫蹲在屋顶上,正盯着铁架上的他,眼神里满是觊觎。
机会。
陈逢深吸一口气(鹅的肺很小,呼吸格外费力),开始有节奏地扑腾翅膀。不是胡乱挣扎,而是用翅膀根部撞击铁架的横栏。
“哐、哐、哐。”
声音不大,但很有规律。他在等那个清洁工过来。
果然,没过几分钟,清洁工推着车走了过来,嘴里嘟囔着“哪来的噪音”。当他看到铁架上的陈逢时,皱了皱眉:“这老鹅怎么还没死?”
陈逢继续扑腾,同时将脖颈扭向清洁工的推车——那里挂着的工作服口袋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什么东西。
清洁工大概是觉得这只鹅有点奇怪,走近了几步想看个究竟。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陈逢猛地用翅膀勾住了铁架的栏杆,借着反作用力,将身体往清洁工那边一荡,长长的脖颈精准地探进了工作服的口袋里。
口袋里装着一串钥匙,还有一个老旧的翻盖手机。
是清洁工的手机!
陈逢用嘴叼住手机,用力一扯。手机没拴绳,很容易就被他叼了出来,掉在地上。
清洁工“哎”了一声,弯腰去捡手机。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陈逢看到了机会——清洁工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电子表,屏幕上显示着时间:6:17。
还有四十三分钟。
他必须离开这里,去医院,去307病房。
陈逢叼着手机,突然用力扑腾起来,将手机甩向铁桌的方向。手机“啪”地一声撞在钱盒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屠夫听到动静,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你他妈瞎折腾什么!”
趁着屠夫和清洁工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的空档,陈逢用尽全力,扭动被捆住的翅膀。鹅的骨骼很脆,但此刻被求生欲驱动着,他感觉到麻绳勒进皮肉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咔嚓”一声轻响——翅膀脱臼了。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没有停。脱臼的翅膀失去了支撑点,反而能更灵活地扭动。他用没受伤的那只翅膀勾住麻绳,一点点磨蹭着打结的地方。
屠夫捡起手机,骂了句“晦气”,把手机扔还给清洁工,转身又去忙了。清洁工接过手机,嘟囔了几句,推着车走了。
没人注意到,铁架上那只老鹅的麻绳,已经松动了。
6:23。
陈逢终于磨开了绳结。
他几乎是滚落在地的,脱臼的翅膀无力地耷拉着,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但他顾不上疼,用两只脚踉跄地支撑着身体,朝着后巷的出口跑去。
鹅的奔跑姿势很滑稽,左右摇晃,速度也慢。他能听到身后传来屠夫发现他逃跑的怒吼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抓住那只鹅!别让它跑了!”
陈逢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往前冲。他利用鹅的低矮视角,钻进墙角的缝隙里,躲开屠夫的追捕。路过一个垃圾桶时,他甚至能闻到里面那只流浪狗残留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6:28,他终于冲出了菜市场的后巷,钻进了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
屠夫的怒吼声越来越远。
陈逢靠在一堵斑驳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鹅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他低头看了看脱臼的翅膀,那里的羽毛已经被血染红了,触目惊心。
这就是他的第二日回魂。以一只鹅的身份,杀了一只狗,还弄脱了自己的翅膀。
他抬起头,用鹅的灰绿色眼睛看向远处。市中心医院的大楼就在不远处,白色的墙体在晨光里泛着冰冷的光,像一座巨大的、吞噬生命的祭坛。
307病房就在那里面。
陈逢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继续朝着医院的方向挪动。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很滑稽,甚至很可悲——一个曾经的人,如今要靠一只鹅的身体去寻找真相。
但他没有退路。
路过一个小区的围栏时,他看到里面有个小花园,几个老人正在晨练,其中一个老太太手里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关着一只画眉,正叽叽喳喳地叫着。
画眉的歌声很清脆,带着一种无忧无虑的活力。
陈逢的目光在鸟笼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了。
他不敢再想“祭品”的事。
6:35,他终于来到了医院的侧门。这里还是昨天那个样子,废弃的医疗器械堆在两旁,通道里空无一人。
他小心翼翼地钻过侧门,进入了医院的范围。鹅的身体让他能轻易地躲在各种杂物后面,不被人发现。他沿着昨天的路线,朝着住院部的方向挪动。
路过那堆废弃病床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昨天“自己”吃老鼠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摊暗红色的污渍,被人用沙土掩盖了大半。
陈逢的心脏(鹅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加快了速度,朝着楼梯间走去。
6:40,他来到了二楼。
和一楼一样,这里也是废弃的病房区,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窗户的“呜呜”声。他记得刘翠的记忆里,307病房应该就在这一层的尽头。
他顺着走廊往前挪动,每一步都格外小心。鹅的脚步声很轻,“嗒嗒”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快到走廊尽头时,他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是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
陈逢赶紧躲进一间虚掩着门的病房里,透过门缝往外看。
走廊尽头的307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另一个……是那个黑风衣男人!
黑风衣男人似乎在和白大褂说话,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时不时地翻一下。白大褂则在点头,表情很严肃。
陈逢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来了!307病房!
他屏住呼吸,努力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体征还是不稳定,排斥反应越来越强……”白大褂的声音很闷,“昨天给他注射了‘介质’,效果只能维持四小时……”
“继续用。”黑风衣男人的声音很冷,“明天必须完成‘转接’,不能出任何差错。”
“可是……”白大褂犹豫了一下,“那东西的能量快耗尽了,再用‘介质’,恐怕会伤到肉身的根本……到时候就算转接成功,这具身体也……”
“不用你管。”黑风衣男人打断了他,“我只要结果。”
白大褂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最后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崔珏那边要是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黑风衣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信,甚至是……轻蔑?“他只盯着那个魂魄,哪有空管这些细节。”
崔珏?
陈逢的灵魂猛地一震。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记忆。
崔珏……地府判官,执掌生死簿,能改阳寿,能定轮回……那不是《西游记》里的神吗?
难道……那个无名者,就是崔珏?
那个给了他回魂机会,逼他杀戮,一步步将他拖入陷阱的无名者,竟然是传说中的地府判官?
这个发现让他遍体生寒。比地狱的刑罚更冷,比杀了那只流浪狗的麻木更刺骨。
如果对方是崔珏,那这一切就不是简单的利用了。一个执掌生死的判官,费尽心思设计他,到底想干什么?那个“转接”又是什么?和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307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那个穿着陈逢身体的“东西”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憔悴了,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走路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黑风衣男人伸手扶了他一把,然后和白大褂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扶着“陈逢”,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他们要走了!
陈逢急了,想跟上去,却忘了自己现在是一只鹅。他下意识地往前冲,翅膀撞到了门框,发出“咚”的一声。
黑风衣男人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走廊,最后落在了陈逢藏身的病房门口。
“谁在那里?”
陈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缩回病房里,躲在一张病床后面,心脏狂跳不止。
他听到脚步声朝着病房走来。
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听到黑风衣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完了。被发现了。
陈逢闭上眼睛,等待着被抓出去的命运。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立刻拽回地狱的准备。
然而,脚步声在病房门口停住了。
几秒钟后,黑风衣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疑惑:“奇怪,没人啊。”
“可能是老鼠吧。”白大褂的声音,“这里早就该灭鼠了。”
黑风衣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逢躲在病床后面,浑身都被冷汗(鹅没有汗,但灵魂的战栗足以模拟这种感觉)浸湿了。他不敢立刻出去,直到确认走廊里彻底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走廊空荡荡的,307病房的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一张张开的嘴。
6:50。
还有十分钟。
他必须进去看看。
陈逢踉跄着冲进307病房。
病房里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只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和他身上一样的血腥味。
他看到病床上乱糟糟的,床单上有大片的深色污渍,应该是血迹。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了的玻璃管,和昨天黑风衣男人手里拿的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陈逢不甘心,用鹅的嘴啄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里只有一些零散的药瓶,还有一张被揉成团的纸。
他用嘴叼起那张纸,费力地展开。
纸上是几行潦草的字,像是随手写的:
“307床,陈逢,男,26岁。”
“诊断:突发性脑死亡。”
“家属:无。”
“联系人:???”
最后那个联系人的位置,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个倒过来的“司”字,又像是某种没写完的符咒。
陈逢盯着那个符号,鹅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符号他在哪里见过……对了,是刘翠记忆里,那个黑风衣男人脖颈后面的青紫色印记!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这个符号一定和黑风衣男人有关,甚至可能和那个“转接”有关。
他用嘴将纸团叼回床头柜,试图在病房里找到更多线索。视线扫过墙角的垃圾桶,里面堆满了用过的棉签、针管,还有一团沾着暗红色液体的纱布——和黑风衣男人给“自己”注射的液体颜色一样。
突然,他的目光被窗户缝隙里夹着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是一根黑色的羽毛,很短,顶端带着一点白色的羽尖。
不是鹅毛。更像是……某种猛禽的羽毛。
陈逢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昨天在菜市场巷口看到的那只黑猫,还有刚才屋顶上那只盯着他的猫……这医院里,难道还有其他“非人生物”?和他一样被操控的?还是……别的什么?
他想凑近看清楚,手腕(翅膀根)的沙漏印记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切割灵魂。陈逢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模糊,鹅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眼前的病房景象像被打碎的玻璃,一片片剥离、消散。
6:59。
时间到了。
他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那张纸,再确认一下那根羽毛。黑暗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再次坠入地狱时,陈逢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刑罚。
他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四周漂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像被碾碎的星子。而在他对面,青黑色的身影负手而立,手里的竹简泛着淡淡的金光。
“看来,你见到‘老朋友’了。”无名者(或者说,崔珏)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307病房的滋味,如何?”
陈逢死死盯着他,灵魂因愤怒而颤抖:“你是崔珏!地府判官崔珏!”
对方没有否认,只是轻笑一声:“现在才认出来?倒是比我预想的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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