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念十岁生辰那日，昆仑虚的桃林里摆了长桌。灵寻穿着新做的粉裙，抱着装满桃花糕的食盒，像只快活的小蝴蝶穿梭在宾客间。青丘来的表亲们围着她起哄，要听外祖父外祖母的故事，她便踮着脚爬上石凳，奶声奶气地讲起"玄衣上神大战翼族"的段落，惹得满座大笑。
灵溪靠在廊柱上，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发间的桃木簪。上神从身后拥住她，掌心覆在她腰间——那里又悄悄隆起了弧度，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又在想什么？"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鬓角，带着熟悉的松木香。
"在想，当年你教我练剑时，要是有这么多人围观，我肯定要吓得剑都掉了。"灵溪转身回抱他，望着远处墨念与承渊的长孙切磋剑法的身影，"你看墨念，倒比你当年还严肃。"
上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眸色柔和。墨念的剑招已颇有章法，收势时总习惯性地望向桃林深处，像在等待什么。这小动作，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宴席过半，折颜上神的徒孙突然举杯笑道："听闻上神与冥主当年在幽冥司定情，不如讲讲那时的趣事？"
灵溪脸颊微红，刚要开口，却被上神按住手。他望着满座宾客，声音清越："没什么趣事，只记得那日忘川水很凉，她站在轮回簿前，像株倔强的桃花。我说'跟我走'，她便跟我走了。"
简单的话语，却让灵溪心头一暖。是啊，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真正的缘分，不过是在某个瞬间，你朝我伸出手，我便信了这生生世世。
第三年春，灵溪生下个小女儿，眉眼像极了灵汐初遇墨渊时的模样，额间朱砂痣淡得像抹胭脂。上神为她取名"墨瑶"，取"瑶池桃花"之意，又悄悄在她襁褓里塞了片干桃花——那是从灵汐当年系在剑穗上的那朵拆下来的，历经千年，依旧带着淡淡的香气。
墨瑶周岁那日，昆仑虚来了位特殊的客人——翼族新君。他捧着翼族圣物"玄冰玉"，恭敬地跪在山门前："上神，冥主，先祖擎苍罪孽深重，晚辈特来谢罪。"
灵溪抱着墨瑶站在廊下，看着上神接过玄冰玉。玉上的寒气与他掌心的暖意相撞，竟生出袅袅白雾。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幽冥司与擎苍决战的夜晚，他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玄衣染血却眼神坚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上神将玄冰玉放在石桌上，"但要记住，翼族与三界的和平，是用无数魂魄换来的。"
翼族新君叩首而去后，灵溪轻声问："你真的不恨了？"
他转身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腕间的红绳："恨过。但看到墨念他们，便觉得该给孩子们一个没有仇恨的三界。"
夕阳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镀了层金。桃林深处的老桃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这跨越恩怨的和解。
墨瑶渐渐长大，成了昆仑虚最娇俏的小丫头。她不爱练剑，总爱缠着上神讲故事，尤其爱听"桃花糕里藏情话"那段。每当这时，上神便会让灵溪取来桃花粉，亲自为她做糕，指尖沾着粉，在她鼻尖点一下："当年你外祖母，也总爱偷舔面糊。"
灵溪坐在一旁看他们胡闹，忽然发现岁月真的很奇妙。那些曾让她痛彻心扉的过往，如今都成了讲给孩子们听的睡前故事，带着淡淡的甜。
这年深秋，墨念已能独当一面，奉命去极北之地巡查。临行前，他跪在上神面前，接过那柄传承了千年的轩辕剑："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昆仑虚。"
上神扶他起身，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桃花佩上——那是用灵溪的桃木簪边角料做的，刻着"守"字："记住，剑是用来守护，不是用来征服。"
墨念点头，转身时，灵溪塞给他个锦囊："里面是你父亲亲手做的桃花酥，路上吃。"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灵溪忽然红了眼眶。上神握住她的手："他长大了。"
"我知道。"她靠在他肩上，"只是觉得，好像昨天还在教他走路，今天就要放手了。"
"我们不也一样吗？"他轻声道，"当年你父亲放手让你下山，如今我们放手让他历练。这便是传承。"
墨念回来时，带回个极北之地的少女。她穿着兽皮裙，眉眼像雪地里的狼崽，却在见到灵溪时红了脸，递上块冻得硬邦邦的野果："我、我叫阿雪，是墨念哥哥的朋友。"
灵溪笑着接过野果，看墨念耳尖发红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年在昆仑虚，自己也是这样笨拙地对他示好。她悄悄对上神眨眨眼，换来他无奈又宠溺的笑。
冬去春来，昆仑虚的桃花又开了。灵寻嫁给了青丘的狐族世子，婚礼上，她穿着嫁衣，额间朱砂痣亮得惊人，像极了当年的灵溪。墨瑶缠着上神要嫁妆，上神便将那支补全的桃木簪给了她："等你遇到心上人，便把这个给他。"
灵溪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圆满。那些跨越了三生三世的遗憾，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等待，终于在这一世，结出了最甜的果。
这日，灵溪整理旧物，翻出本泛黄的画册。里面是上神画的桃花，每一页都标着日期，从她刚来时的"初见"，到生下墨念时的"圆满"，最新一页画着四个小小的身影，旁边写着"生生不息"。
"在看什么？"上神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
灵溪将画册递给他，指尖划过最后一页："你看，我们的故事，越来越长了。"
他坐在她身边，翻到第一页。画中红衣少女站在桃树下，仰头望着玄衣上神，眼里的光像落满了星辰。他忽然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吻过那颗陪伴了他们三生三世的朱砂痣。
"还会更长。"他轻声说，"只要这桃花年年开，我们的故事，就永远讲不完。"
窗外的桃花簌簌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雨。远处传来墨瑶和小外孙的笑声，灵溪靠在上神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便是永恒。
不是长生不老，不是惊天动地，而是有个人，能陪你看遍千年桃花，能与你把柴米油盐过成诗，能让你相信，无论轮回多少次，他总会在桃花林下，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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