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悦在昆仑虚迎来第一个冬天时，砚秋道长开始教她辨认星辰。寒夜里，两人坐在三生碑旁的石凳上，他指着天边的北斗七星，讲述它们与昆仑虚的渊源：“那四颗连成斗柄的星，像极了墨渊上神的轩辕剑，永远指着守护的方向。”
灵悦裹紧身上的白狐裘——这是道长用当年灵汐留下的狐毛重新缝制的，领口绣着小小的桃花纹。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忽然指着最亮的那颗星笑：“那颗像不像我额间的痣？”
砚秋低头，借着星光看清她痣上的光泽，指尖微动：“像。”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落雪，“也像她的。”
灵悦知道他说的是灵汐冥主。这些日子，她把昆仑虚藏书阁里所有关于三生三世的记载都翻遍了，那些泛黄的纸页里，玄衣上神与红衣狐仙的身影渐渐与眼前的星辰重合，温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腊八那日，灵悦按照青丘的习俗，煮了锅桃花粥。她特意多加了蜜枣，想起书里说灵汐冥主爱吃甜的，墨渊上神便在粥里藏过整颗的蜜饯。砚秋喝到第三碗时，忽然指着碗底的蜜枣笑：“你这习惯，倒和她如出一辙。”
“谁？”灵悦眨着眼睛追问。
“没什么。”他避开她的目光，起身往桃林走，“我去看看那些新栽的桃树苗。”
灵悦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玄色道袍在雪地里格外醒目，像极了画像里墨渊上神踏雪而来的模样。她端着剩下的粥跟上去，看见他正弯腰为树苗裹草绳，指尖冻得发红。
“师父，戴手套。”她把暖手炉塞进他怀里，看着他笨拙地将草绳缠在树干上，忽然笑出声，“你这样，像在给桃树穿棉袄。”
砚秋抬头看她，雪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星。他伸手替她拂去雪花，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垂，两人同时一震——
灵悦眼前闪过烈火与刀光，红衣染血的女子扑向玄衣男子，将他挡在身后；砚秋则看见忘川水边，红衣女子望着玄衣背影轻声说：“墨渊，等我回来。”
“师父？”灵悦的声音带着颤音，掌心沁出细汗。
他猛地回神，收回手时指尖还在发烫：“没事，风大了，回去吧。”
从那日后，两人间仿佛多了层朦胧的纱。灵悦练剑时会不自觉盯着他的背影发呆，砚秋讲经时总在“三生缘”的段落停顿，直到灵悦轻咳才慌忙往下说。
上元节那日，昆仑虚的弟子们放起了河灯。灵悦在灯上画了朵桃花，刚要放进水里，却被砚秋拦住：“该写心愿的。”
她握着笔犹豫片刻，写下“愿昆仑虚桃花常开”，递给他看时，发现他的灯上写着“愿故人安好”，字迹苍劲，像用尽了毕生的温柔。
“故人是谁？”灵悦好奇地问。
他望着河灯远去的方向，声音轻得像叹息：“是……等了很久的人。”
开春后，桃林里的新苗抽出嫩芽。灵悦发现缠碑而生的那棵桃树开花最早，花瓣上的朱砂纹比往年更鲜亮，像谁的指尖点上去的。她摘下片花瓣夹进书里，夜里翻书时，竟闻到淡淡的松木香，与师父道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日练完剑，灵悦无意间摸到砚秋的剑鞘，发现里面藏着块玉佩，刻着“渊”字。她刚要问，却见他慌忙将玉佩藏起，耳尖发红：“没什么。”
“是墨渊上神的遗物吗？”灵悦轻声问。
他沉默许久，终于点头：“是我太祖父传下来的，说……是灵汐冥主送他的定情物。”
灵悦望着他紧攥玉佩的手，忽然想起书里的记载：幽冥司大战后，灵汐冥主将刻着“渊”字的玉佩塞进墨渊上神手中，转身踏入轮回时说：“凭这个，你会认出我。”
“师父，”她鼓起勇气抬头，目光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你说，我们会不会……就是他们？”
砚秋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望着她额间的朱砂痣，看着她眼中映出的桃花林，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三生碑前摸到的那道刻痕，与她此刻的眉眼神态完美重合。
“我不知道。”他声音沙哑，却伸手握住她的手，“但我知道，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
山风穿过桃林，新抽的枝芽沙沙作响。缠碑桃树的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层温柔的封印。灵悦望着他眼中的自己，忽然笑了——
管他是第几世的重逢，管他是记忆还是新生，此刻他掌心的温度是真的，桃花的香气是真的，这份跨越了千年的心动，也是真的。
砚秋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吻过那颗等待了三生三世的朱砂痣。
“灵悦，”他轻声说，像在唤她，又像在唤千年前的那个名字，“这一世，换我等你。”
她笑着摇头，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不用等，我就在这里。”
远处的三生碑忽然泛起金光，“墨渊”与“灵汐”的名字渐渐淡去，浮现出“砚秋”与“灵悦”的新痕，依旧紧紧依偎。漫天桃花落下，像在为这对跨越千年的恋人，唱着最温柔的歌谣。
或许故事的结局，从来不是“全文完”三个字，而是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春日，有人执起你的手，说“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就像昆仑虚的桃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却总有新的缘分，在花影里，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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