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桃林相认后，砚秋与灵悦之间的氛围愈发温润。灵悦依旧每日跟着师父练剑，只是剑穗上的朱砂花瓣换得更勤了，总选三生碑旁那棵树上最新鲜的；砚秋讲经时，目光总会不自觉落在她额间的痣上，讲到"缘定三生"时，声音总会轻颤。
这日清晨，灵悦在桃林深处发现个隐蔽的石洞。洞口被藤蔓遮掩，拨开时竟闻到淡淡的桃花酒香——是很多年前灵溪与墨渊埋下的那坛，不知被哪代弟子小心保存着，坛身上还刻着"永年"二字。
"师父快来！"她朝远处练剑的砚秋招手，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我们有酒喝了！"
砚秋走进石洞时，晨光正透过藤蔓缝隙落在酒坛上，映得"永年"二字泛着柔光。他指尖拂过坛身的刻痕，忽然想起太祖父说的，当年灵汐冥主埋酒时，非要在坛底刻"墨渊的"，被墨渊上神笑着改成了"我们的"。
"这酒该有千年了。"灵悦抱着坛子往外拖，裙角沾了泥土也不在意，"书上说，喝了能想起前尘往事呢。"
砚秋接过酒坛，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未必是好事。"他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终究不忍拂逆，"走吧，找个好地方开坛。"
他们在老桃树下铺了软垫，灵悦用剑小心撬开坛盖，醇厚的酒香混着桃花香漫开来，竟引得周围的桃树都轻轻摇曳，花瓣落了满坛口。
"我先尝！"灵悦舀了勺凑到唇边，刚抿了口就皱起眉，"好辣......"
砚秋笑着接过酒勺，仰头饮了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在心底漾开暖意，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红衣女子举着酒坛笑，玄衣男子无奈地夺过，指尖沾着的酒液滴在她手背上，像颗透明的泪。
"师父你怎么了？"灵悦拽他的衣袖，见他眸色恍惚，慌忙递上水囊，"是不是醉了？"
他回神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没什么。"他望着她泛红的脸颊，忽然轻声问，"想不想知道，我们前一世是什么模样？"
灵悦点头如捣蒜，却在他要开口时捂住耳朵："算了！"她吐吐舌头，"知道了就不好玩了，我们慢慢猜，像猜灯谜一样。"
砚秋望着她狡黠的模样，忽然笑了。是啊，比起既定的前尘，他更珍惜此刻——她坐在桃花堆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把整个春天都装进了眸子里。
入夏时，九重天的二皇子带着墨瑶的重孙来昆仑虚拜访。那孩子与灵悦年岁相仿，眉眼间有九重天的贵气，见到灵悦时，红着脸递上支金步摇："我祖母说，曾曾祖母当年最喜欢这个。"
灵悦看着步摇上的凤凰纹，笑着摇了摇头："我喜欢桃木簪。"她晃了晃发间的簪子，缺角正好与师父腕间的玉镯契合，"这个更配我。"
二皇子的脸僵在那里，砚秋走上前，自然地将灵悦护在身后，声音清冽："小儿女家的事，让他们自己定吧。"
客人走后，灵悦戳师父的腰："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低头看她，眸色温柔得像春水："是。"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醋了。"
灵悦被他直白的话语说得脸红，转身往桃林跑，却被他从身后抱住。玄色道袍裹着她的红衣，像两团交织的火焰，老桃树的花瓣落在他们发间，像场温柔的祝福。
"灵悦，"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无论前尘如何，这辈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在他怀里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也是。"
秋分时，昆仑虚来了位特殊的客人——翼族现任君主。他是当年被墨渊放过的残兵后代，捧着翼族圣物"同心结"来谢罪，结上的羽毛竟与灵悦的狐尾毛色相近。
"先祖说，这结能映出命定之人。"翼君将同心结递到灵悦面前，结绳忽然亮起，映出两个交握的身影，红衣与玄衣在桃花林里相拥。
灵悦望着结中的倒影，忽然想起那日醉酒时师父恍惚的眼神。她转头看砚秋，见他正望着自己，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忽然明白了——有些记忆不必刻意想起，早已刻在命格里，在某个瞬间便会悄然共鸣。
翼君走后，灵悦坐在老桃树下，摸着同心结上的羽毛笑："原来我们真的是一对。"
砚秋挨着她坐下，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支新刻的桃木簪，簪头是完整的并蒂莲，缺角被精心补全了："这是用当年那支的边角料做的。"他执起簪子，轻轻插在她发间，"这次不会再断了。"
灵悦摸着簪头的莲花，忽然想起书里最后的记载：墨渊上神与灵汐冥主合葬那日，有人看见两只蝴蝶从墓中飞出，一只玄色，一只红色，总在桃花林里盘旋，再也没有分开。
"师父，"她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会不会也变成蝴蝶？"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与她的交叠："不会。"他低头吻她的发顶，"我们要看着这桃林年年开花，看着弟子们长大，看着昆仑虚的晨露落了又落，做对最寻常的神仙眷侣。"
夕阳西下时，他们并肩往回走。灵悦的红衣与砚秋的玄衣在晚霞中交映，像幅流动的画。路过三生碑时，灵悦忽然停住脚步，指着碑上新浮现的名字笑："你看，我们的名字挨得更近了。"
砚秋望着碑上"砚秋"与"灵悦"两个依偎的名字，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原来所谓永恒，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传奇，而是这样细水长流的陪伴——
你练剑时，我在旁看着；你喝酒时，我替你挡着；你埋首书卷时，我的目光总在你身上；岁月在我们鬓角刻下皱纹，却让交握的手更紧了。
夜风穿过桃林，老桃树的叶片沙沙作响，像在应和这无声的誓言。灵悦抬头看砚秋，发现他也在看她，眸中映着漫天星辰，也映着她的身影。
她忽然笑了，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这一世，无需三生石作证，无需桃花为媒，只需此刻你在身边，便已知晓，往后岁月绵长，我们终将共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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