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原本紧闭的大门终于被人打开，哪吒朝着被绑在屋檐上的你看了过去，你毫不意外地哭了
你瞅着他，哪吒脚步没停，只是瞥你一眼，那眼神里有说不清的复杂，像藏了些平静，又像带着点既定事实的坦然
嘴上被绑起来的红布在哪吒伸出一只手后就飞了过去，你不适地咂了咂嘴
他自顾自地没有说话，故作无所事事地在大门处环胸舒畅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天外的景色
“……大人”
“唉……我耳朵怎么感觉听到有蚊子在叫唤呢？”
见哪吒听见了声音，低着头用小拇指挠了挠耳朵，你赶紧扑腾起来改了口
“师父——！哪吒师父，行行好放过徒弟吧——！”
哪吒见你改口称他师父，转头与你期待的眼神对视，那目光里瞬间闪过一丝促狭，旋即扭头摆了摆手，大步走出了门外，声音混着风飘进来
“自己下来吧，麻溜点”
此话一出，你瞬间愣住，被绑在屋檐上时，满心都是害怕与委屈，满心盼着哪吒能像救苦救难的英雄，麻溜解开绳索
“师……师父！我不敢……”
哪吒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抬头看了你一眼，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连混天绫都解不开，你是吃干饭的吗？”
“赶紧解开”
他的眼神闪过一瞬的戾气，你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低头扒拉着脚上那被哪吒称为的混天绫
“在解了在解了——”
那条布系得很紧，你小手攥着边角，指甲都陷进布料里，一下下抠、扯，拆了许久之后手上都开始发麻，酸涨感顺着指尖往胳膊里钻
正拆得费劲，眼角瞥见哪吒靠在门边，也不进来帮衬，就那么似笑非笑瞧着，你气不打一处来，带着哭腔喊道
“师父……帮帮徒弟吧”
哪吒轻笑了一声慢悠悠踱步过来，指尖轻轻一挑，缠着你的混天绫就松快许多，身体瞬间往下掉了掉
你吓得尖叫了起来，手里攥着混天绫柔顺的面料死死不放手，哪吒挑着眉望向你
“师父要是想要给徒弟一个痛快你也麻溜点吧不要折磨我了师父！”
“怕什么，胆子小得跟老鼠一样”
“掉下来又死不了，我会在下面接着你的”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啊师父……你这样我害怕”
小小的心灵被他整出了第一次重创，你紧闭双眼在空中抖得像筛子一样，而哪吒这时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
“我又不是人，说什么人话”
你的大脑猛地“嗡”了一声，陷入短暂宕机，脑海里一片空白，等混沌的意识勉强归位，惊觉自己已经摔进了哪吒的怀里
一想到哪吒不是人而且还和你面面相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喉咙不受控地迸出尖锐尖叫
“啊——！！！”
声音刺得耳廓生疼，手脚疯狂扑腾，像要把这非人托举的恐怖甩开，满心都是“怎么能被非人类接住，这太诡异啦吧！？”的慌，哪吒被你这突如其来的反应闹得挑眉，好气又带点好笑
……
哪吒吃着手上的饴糖瞥了一眼正捂头流泪痛吃茯苓饼的你，你胸前的一道银光闪过了他的眼睛
“那长命锁是谁给你的？”
“斐姨娘说我被捡回来的时候手里就一直拿着这个”
“孤儿……？”
你轻咬了一口茯苓饼，微微点了点头，自这时起，哪吒便再没多问些什么，唯有竹叶被风拂过时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悠悠作响
“师父……为什么我会成为你的徒弟啊？”
你故作镇定地吃着手上的东西，时不时用眼梢瞥向哪吒的方向，但立马被他给抓包了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师父”
“过来，凑近点跟你说”
哪吒单手顶着下颚慵懒地朝你摆了摆手，你得到指示后坐到了离他更近的位置将耳朵凑了过去
“想什么呢，真给你能耐了”
“师父你心好狠”
“你怎么知道？”
果不其然，哪吒给你吃东西是有代价的
等你吭哧吭哧地咽下最后一口吃的，哪吒也就正式开始以师父的身份对你进行无期的修炼
开堂的第一课就是训练耐心训练
把你放进小池塘里捉鱼当作耐心训练吗……有点意思
“烛鉴溪”
“怎么了——师父”
“这池塘里总共七条锦鲤和五条鲫鱼，要是全部抓到了你就睡屋里”
“捉不到或者是给我不小心弄死了一条，今日就等着被罚吧”
你刚要捞起裤脚的动作顿住了，用一种半死不活的神色扭头去看他，他这时正逗着不久前买来的蛐蛐
见哪吒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你撅着嘴呢喃着愤恨地将脚踏进冰凉的池水里，荡出了些许水花
“……逐出师门什么的快点吧”
“在那里说什么呢？”
“没什么——师父！”
就真不怕你不小心溺死在这池子里吗
直至傍晚昏红，你顶着一脸水将最后一条红白锦鲤捞进了一旁的澡盆里
塘边垂柳被晚风揉得轻晃，你直起腰，裤脚滴滴答答淌着水，却顾不上这些，盯着澡盆里挤挤挨挨的鱼，长舒口气，又忍不住笑——七条锦鲤、五条鲫鱼，一条没少，一条没死
你擦了把脸上的水，扭头找哪吒，却见他靠在柳树下小憩了起来，手里还抱着蛐蛐的盒子，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轻手轻脚凑过去，刚想邀功，他却先抬眼，目光扫过你和澡盆，你吓得支支吾吾地后退了一步
“师父……你醒了”
哪吒不紧不慢地扭了扭脖颈，目光转移到了那装满鱼的澡盆，随后慢悠悠地开口
“倒真全抓到了”
“不过——”
你心下一紧，以为哪吒发现了什么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我那池子是用来养鱼的，不是用来洗脸的”
“今日先算你过了，先回去吧”
你蹲在澡盆边伸手戳了戳澡盆里的鱼，水花溅出来，惊得锦鲤甩尾
哪吒将盒子放在了石桌上就伸着懒腰往回走，你用衣袖将脸上的水擦拭干净后赶紧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不是师父你让我回屋里睡觉吗？”
你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哪吒一脸鄙夷地注视着你，随后单手拎着你的后衣领把你拎到了大门外边，刚打开门，老君就在大门外抽着烟等待着
“回你自己屋睡去”
“老君，慢走不送”
“啪”的一声，大门被关上，大门上的饕餮门环被震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你抬头和垂眸望着你的老君对视了一眼，随后老君很有默契地将你抱在了怀里带走了
“老君”
“感觉怎么样？”
“你是不是和哪吒说好了我当他徒弟的”
“你怎么知道？”
“…………”
……
回到蓝溪镇时已是夜晚，你此时正趴在老君的肩头上酣睡了过去
暮色沉下，晚风带着凉意掠过，吹得行道树叶子轻晃
醒来的时候是玄离抱着你，望着那近在咫尺、贱兮兮的脸庞你一个激灵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刚好脑门砸中了木门上，惊得你一阵痛呼
“瞧给你吓得，胆小鬼”
你蹲在地上捂着发痛的脑壳，望着旁边嘲笑你的玄离，你一气之下靠过去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玄离诧异地停了一瞬，随后弯腰骂骂咧咧地扯开你，但奈何你咬得太紧，直到面前的门被打开后你被他拽着衣服提溜了起来
“小没良心的，你就这么对我？”
“你说谁小没良心的！玄离你给——”
你刚要像一只猫似的伸手拽玄离的衣服，而就在这时，【文心斋】三个大字的门匾在余光中瞥见
“鉴溪，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廓，你的动作瞬间僵硬了起来，如同机械般扭过头向身后望去，果不其然，你望见了神色有些疲惫的斐娘
“斐……斐姨娘……你还没睡啊”
你有些紧张地缩了缩身子，手指不自觉地挠了挠脸颊，随后就被玄离抱进了怀里，他还有些欠揍地拍了拍你的头
“斐娘别见外，我和阿烛闹着玩呢”
“玄离大人……您总是这样包容鉴溪，这样她会被你惯坏的”
他轻腻地笑了笑，随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没事的，谁小时候不贪玩呢，既然阿烛已经给你送回来了”
“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劳烦大人了，还请多多休息”
斐娘向玄离行了礼后，他就将你放了下来，但意外的是，玄离头一回耐下心来轻掐着你的脸蛋温和地说道
“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明天找你的时候可别感冒了”
忽如其来的关心打得你措不及防，一阵羞耻感和歉意充斥着你的内心深处，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攥住了衣角
他似乎很乐意看你这幅别扭的模样，最后狠狠摸了摸你的发丝后就起身告别
斐娘拉着你的手进了文心斋，转头望着瘦削的身影逐渐模糊在眼前，你的喉咙忽然噎了一瞬，随后下定决心松开了斐娘握住你的手，向那个地方跑了过去
“玄离——！”
瘦小的身躯躲避着往来的行人，踏过布满苔藓的湿润石岩，最终与温暖相拥在一起
“你还舍不得我走了？真的假——”
“你也一样”
你埋进了玄离的衣服里，声音有些闷闷地传了过来，他有一瞬感觉是自己耳朵的问题
“啊？”
“我说，玄离睡觉的时候也要盖好被子”
四周只剩下熙熙流水声和布鞋碰着石岩的踢踏声，过了半晌后，一只宽厚而又带有薄茧的手掌再次覆上了你的头顶
“嗯”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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