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物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师批改作业的沙沙声。

林悦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沈奕真的敲了敲门走进去，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她刚才硬着头皮编了个谎，说自己记错了，老师是叫他顺便拿一下上周的测验卷——幸好沈奕没再追问，只是平静地接了话。

“呼……”林悦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指尖冰凉。刚才那短短几分钟，比她前世在医院守着沈奕的灵堂还要漫长。

手腕上的表走到17:05时，沈奕拿着一摞卷子从办公室里出来。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层暖金色，他走过来，把最上面一张递给她：“你的卷子，92分。”

林悦接过，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突然想起前世这次测验，她只考了58分，还是沈奕晚自习偷偷把错题本塞给她，又怕她不好意思，故意说“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而现在，错题本上的字迹还崭新着，他也还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谢、谢谢。”林悦低头翻着卷子，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奕没说话，只是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太阳。蝉鸣不知何时低了些，风里带了点傍晚的凉意。

“其实，”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很轻，“那几个人找我，是因为上周我举报他们在校门口收低年级学生的保护费。”

林悦猛地抬头。

她从不知道这件事。前世警察调查时，只说是意外车祸，没人提过这三个黄毛的来历，更没人说过沈奕是因为见义勇为才被盯上的。

难怪……难怪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里有愧疚。他是不是怕自己牵连到她？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下，疼得她眼眶发酸。

“你傻啊！”林悦的声音忍不住发颤，“那种人你跟他们硬碰硬干什么？不会告诉老师吗？”

沈奕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愣了愣，才低声说：“告诉老师，他们会报复得更狠。”

“那也不能……”林悦的话哽在喉咙里。她想说“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可这句话太重，重到她不敢说出口。

走廊里陷入沉默，只有远处传来学生收拾书包的喧闹声。

林悦攥紧了手里的卷子，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他的情景。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她因为他不肯帮自己递情书给篮球队长，跟他大吵了一架，说他“冷血”“没人情味”。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跑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原来那时候，他心里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沈奕，”林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对不起。”

沈奕愣住：“为什么道歉？”

“以前……”林悦咬着唇，声音有些哽咽，“以前我对你不好，还总误会你。”

她没说前世，可那些迟来的歉意，像积压了很久的雨，终于忍不住要落下来。

沈奕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来。是柠檬味的，酸得人眯眼睛，却是林悦以前最喜欢的。

“干嘛？”林悦吸了吸鼻子。

“吃了就不气了。”他的声音很轻，眼神里带着点笨拙的安抚，“还有，你刚才帮我，我还没好好谢你。”

林悦接过糖塞进嘴里，柠檬的酸意瞬间炸开，把那点想哭的冲动压了下去。她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那你以后不许再一个人扛着，有事……有事可以找我。”

虽然她现在还很弱小，可这一世，她想做那个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沈奕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好。”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教学楼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林悦看着他转身去推车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至少，死亡倒计时的滴答声，暂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