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阳光把校门口的柏油路晒得发软，沈奕推着单车走在梧桐树荫里，白色校服衬衫的领口被风掀起一角。

林悦躲在传达室斑驳的红砖墙后，指尖把书包带攥得发白。她看见三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斜倚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烟卷在指间明灭，目光像黏腻的蛛网，死死缠在沈奕身上。

就是他们。

前世警察后来找到的监控里，这几个人堵住沈奕要钱，推搡间把他逼到了马路中间。然后那辆失控的土方车像头疯牛冲过来，一切都成了血色模糊的慢镜头。

“嘀嗒——”

手腕上的电子表又跳了一秒，16:47。

林悦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揣着颗滚烫的炸弹。她突然从墙后冲出去，声音因为紧张劈了个调：“沈奕！等一下！”

沈奕脚步一顿，转过头时，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那三个黄毛明显愣了下，交换了个眼神，暂时没动——他们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林悦跑到他面前，故意把声音扬得很高，确保那几个黄毛能听见：“物理老师叫你去办公室！说上午的卷子你有道题步骤写错了，让你现在就去订正！”

这话半真半假。物理老师确实抠细节，但绝不会特意叫年级第一去改题。

沈奕的目光在她微微发颤的肩膀上顿了顿，又扫过不远处那几个形迹可疑的男生，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老师没跟我说……”

“刚叫的！”林悦抢过话头，指尖飞快地抓住他校服的袖口，用力往教学楼方向拽，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快去啊，晚了老师该发火了！”

她的指尖烫得惊人，沈奕低头瞥了眼被攥住的地方，没挣开，顺着她的力道转过身：“是吗？那走吧。”

林悦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她不敢回头看那几个黄毛的脸色，只死死拽着他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教学楼的阴影一点点吞噬他们的影子，直到彻底远离校门口的视线，她才猛地松开手，掌心已经被汗浸得发皱。

沈奕停下脚步，转过身时，夕阳正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老师根本没找我，对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悦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清澈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像洗过的天空，此刻却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深沉。

要怎么说？说她是从未来回来的？说她知道他再过半小时就会被车撞死？

喉咙像被堵住，林悦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细若蚊吟的声音：“我……我看那几个人不对劲，像要找你麻烦。”

沈奕沉默了几秒，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像风拂过湖面，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驱散了几分刚才的紧绷。

林悦愣住，看见他眼里的疏离淡了些，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嗯。”他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根上，“谢了。”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窗户的轻响。林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突然想起前世在太平间外看到的那抹惨白，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差点砸下来。

“你以后……”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放学别一个人走，跟同学一起，或者……或者我跟你顺路。”

沈奕脚步顿住，转头看她时，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你家不是在反方向吗？”

林悦：“……”

她忘了这茬。

脸颊“腾”地烧起来，林悦胡乱找补：“我、我今天要去外婆家！就在你家附近那条巷子里！”

沈奕看着她慌张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没戳破：“好。”

电子表又跳了一格，16:51。

林悦悄悄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把他从那个死亡时间线里拽出来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