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实验室的灯光

生物实验室的灯光总是亮到很晚。阮听盯着培养皿里的草履虫，笔尖在记录本上飞快滑动，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扫过镜片。身后传来轻响，她回头时，看到江逾白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氤氲的热气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阿姨炖的银耳汤。”他把保温桶放在实验台边缘，指尖避开她刚用过的酒精灯，“老师说你这礼拜天天泡在这里。”

阮听摘下手套，接过汤碗时指尖微烫。银耳炖得糯糯的，甜香漫过鼻尖，她舀了一勺递过去：“你也喝点。”

江逾白没接，只是看着她喝，灯光落在他眼底，像盛了片浅海。“明天竞赛模拟考，别熬太晚。”他的指尖拂过她的记录本，在“实验误差分析”那页停顿了半秒，“这里的公式，我帮你验算过了。”

字迹清隽，和他的人一样干净。阮听的耳尖有点热，低头搅动着汤碗，银耳在瓷碗里轻轻打转。

实验室的窗外，是篮球场的方向。陆清淮正在加练，运球声透过玻璃传进来，规律得像节拍器。苏槿时坐在看台上，膝盖上摊着物理竞赛题，目光却跟着那个跳跃的身影移动。

“这道题的临界条件，你标反了。”陆清淮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旁边，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带着青草般的气息。他拿过她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虚线，“当速度超过这个值，洛伦兹力会反向。”

苏槿时的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只投篮球的手，握笔时同样稳当。她想起上周在图书馆，他帮她讲解波粒二象性，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下周就要去市里参加初赛了。”她突然说。

“嗯，周延说考场离我们学校不远。”陆清淮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她，“我查了路线，到时候一起走？”

“好。”苏槿时接过水，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画室的灯也亮着。温知夏对着石膏像写生，许望舒站在她身后调颜料，松节油的味道里混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温知夏放在窗台的花，开得正盛。

“暗部再重一点。”许望舒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画布上的光影。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她的手背时停住，转而指向调色盘，“用赭石加一点群青。”

温知夏的笔顿了顿，调出的颜色果然沉稳了许多。她偷偷抬眼，从画布的反光里看到许望舒的侧脸，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影，像停着只安静的蝶。

沈念抱着篮球从窗外经过，看到画室亮着灯，抬手敲了敲玻璃。温知夏回头时，他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身后跟着夏栀，手里拿着刚买的面包，正踮脚往他嘴里塞。

“他们俩明天要去看电影。”温知夏笑着说，笔尖在画布上勾勒出石膏像的轮廓，“夏栀说，沈念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就为了买前排的票。”

许望舒没说话，只是把洗干净的画笔递给她，木柄上还带着他的温度。

物理竞赛初赛那天，苏槿时在考场门口看到陆清淮。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手里拿着两本错题集，一本是他的，一本写着她的名字。

“最后再看看？”他把本子递过来，扉页上贴着张小小的便利贴，画着个笑脸，旁边写着“别紧张”。

苏槿时接过来，指尖触到他写满批注的页面，心里突然很踏实。考场的铃声响起时，他冲她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前，还回头望了一眼。

考试结束出来，阳光正好。江逾白和阮听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阮听手里拿着本生物课本，江逾白正低头听她说话，嘴角弯着柔和的弧度。看到苏槿时，江逾白抬手打了个招呼，阮听的脸颊红扑扑的，像刚跑完步。

“考得怎么样？”陆清淮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汽水。

“还行。”苏槿时接过汽水，瓶身的凉意顺着指尖漫开，“你呢？”

“正常发挥。”他拧开自己那瓶，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样子，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远处的画室传来笑声，温知夏举着画纸跑出来，许望舒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的画夹。风掀起画纸的一角，露出上面画着的篮球场，角落里坐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像她和陆清淮此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