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所谓黎明，是指昼夜分界之时；但黄昏同样也是这样定义的。她更喜欢把这两者当作一个空间概念，因为这样，黄昏就不会“来临”，而“黎明”，不过是我即将抵达「白日」，去追及的对象。假若黎明也挥别而去，那晨光则是我下一刻见到的第一缕亮色。

她怀着迎着黎明的忐忑——这种情绪她未有过——走向父亲的营帐。此时父亲正靠坐在角架上，神经凝重地盯着手上的图纸，想到即将与父亲离别的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她此时才发觉那种名为理性的东西一直掩盖着心中深处的情感，除了恒星的毁灭、陨石殒灭和新星诞生外，除了数学物理支配的天体、万物外，除了有关一切的定论和预测，还有一种东西牵引着她的心思的，她深思，她仰望，她徘徊，而最终发觉了一件很重要甚至必须要做的事。

“父亲，”她掀开帷幕，借幽暗光线的来掩饰脸上的表情，“我……”

那种蓄势待发却又欲言又止的神情出卖了她 没等他说完，父亲沉着脸道：“想离开荒原？”

她忽然感到一股勇气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便把自己的计划阖盘托全，对于父亲，她没有理由撒谎，同样也没有理由去回避。就如同繁星从未掩饰其光繁光，她也如此。

“我想，父亲或许也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

“父亲也有自己的过去吧，我不相信父亲从来都是生活这片荒原的天文学家。”她稍作犹豫，但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我不明白，但一直在寻找答案；至今仍然像故事上的孩子一样，仅能对常年仰望的天穹发挥一点想象······但我猜想，父亲也有过一段对于世界的热爱吧，所以至今依然会将望远镜朝向天空，而不是追求单纯隐士那样的生活······”

深掩在时间流沙的陈迹在某瞬被发掘出来，她感受到父亲那双眸中闪过着未曾有过的光芒，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想起极为遥远、不可捉摸的旧事。

沉吟再三，他开口道:“你明白离开了这里，便等同于流浪了吗？或许无依无靠，也可能怡然自乐。可我不打算干涉你的选择——”他见女儿依旧将身形隐在帐幕后，“你也有你的未来啊。”他长叹一声，“但至少，你会记住我，记住我教给你的一切，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