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聿怀十九年的人生信条就一个字:混。
瘦得像根竹竿时挨揍,纹了满臂青龙白虎后揍人,横竖都是街坊眼里没救的小痞子。居委会大妈见了他就摇头,楼下早点摊老板见他晃悠过来就火速收摊——生怕这混小子又赊账。
"聿哥,今天收了多少保护费啊?"街角网吧的小弟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诵聿怀叼着烟,一脚踹开网吧的玻璃门:"收你大爷,老子是那种人吗?"
"那您这是..."
"这叫街道管理费,懂不懂?"他弹了弹烟灰,露出右臂上歪歪扭扭的龙纹身,"看到没,这是正义的象征。"
小弟盯着那条眼睛糊成团的龙,嘴角抽搐:"聿哥,这龙怎么看着像条胖头鱼..."
"滚蛋!"诵聿怀一脚踹过去,却踹了个空。他恼羞成怒地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新添的伤疤——上周跟西街那帮人干架留下的。
可今天,诵聿怀栽了。
他被摁在巷子里,后背抵着潮湿发霉的墙皮,嘴角渗血,右眼肿得睁不开。对面三个混混拎着钢管,笑得狰狞:"小崽子,上次不是挺狂吗?再狂一个?"
诵聿怀啐了口血沫,心想:狂个屁,老子现在只想找个缝钻出去。
钢管带着风声落下时,他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哒、哒、哒。"
金属敲击墙面的声音,不紧不慢,像在打节拍。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
巷子口站着个女人,单手拎着纹身机,另一只手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她穿了件宽松的黑T,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荆棘纹身蜿蜒至肩颈,衬得肤色冷白。
"再动,我报警了哦?"她吐了口烟圈,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混混们僵住了。
不是因为她那句毫无威慑力的警告,而是因为她身后——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站在马路对面聊天。
"操,算你走运!"领头的混混丢下钢管,恶狠狠瞪了诵聿怀一眼,带着人灰溜溜跑了。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诵聿怀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模糊地看见女人走近,黑色工装裤下是一双沾着颜料的帆布鞋。
"喂,还活着吗?"
阴影笼罩下来,他抬头,正对上女人俯视的目光。她的眼睛很特别,琥珀色的虹膜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她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根烟,递到他嘴边:"抽吗?"
诵聿怀愣了下,下意识张嘴咬住。
"咔嚓。"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照亮她低垂的睫毛,也照亮他狼狈的脸。诵聿怀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只有右手食指内侧有一层薄茧,那是长期握纹身机留下的痕迹。
"纹身不是这么用的,小鬼。"她突然说。
诵聿怀叼着烟,含混不清:"……什么?"
女人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歪歪扭扭的青龙——那是一条明显学徒手笔的纹身,线条粗糙,龙眼还糊成了一团。
"纹身是艺术品,不是吓唬人的工具。"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次再被人揍成这样,别在我店门口,影响生意。"
诵聿怀这才发现,巷子尽头是一家纹身店,招牌上写着"铭刻"两个字,旁边还画了只慵懒的黑猫。
女人转身要走,诵聿怀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她的裤脚:"等等!"
她回头,挑眉。
"那个……"诵聿怀咽了口唾沫,嗓子哑得厉害,"能借个地方让我缓缓吗?我……我站不起来了。"
女人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笑了:"行啊,按小时收费。"
诵聿怀:"……?"
"躺椅200一小时,包扎另算。"她弯腰,一把拽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对了,我叫章铭闻,记住了,是你债主。"
诵聿怀半边身子靠在她身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茉莉香。他晕乎乎地想:
完了,好像惹上更麻烦的人了。
"铭刻"纹身店比想象中干净。黑白极简的装修风格,墙上挂满手绘稿和证书,玻璃柜里整齐陈列着各色颜料和针头。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个相框——章铭闻穿着毕业袍,站在某知名美院门口微笑。
"看什么看,躺下。"章铭闻踢了踢治疗椅,"脱衣服。"
诵聿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什么?"
"伤口不上药?"她翻了个白眼,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放心,我对排骨没兴趣。"
诵聿怀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身板,莫名有些羞恼。他慢吞吞地脱下沾血的T恤,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上身。章铭闻戴上医用手套,动作利落地开始消毒。
"嘶——"碘伏碰到伤口时,诵聿怀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章铭闻嗤笑,"打架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
"那是他们三个打我一个!"诵聿怀不服气地反驳,"单挑我从来没输过..."
话没说完,棉签狠狠按在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安静点。"章铭闻头也不抬,"再吵加收噪音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