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铭刻"纹身店的玻璃门洒进来，照在诵聿怀熟睡的脸上。他蜷缩在店里的长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素描本，嘴角还挂着一点口水印。
"砰！"
一本厚重的纹身图册砸在茶几上，吓得诵聿怀一个激灵坐起来。
"几点了？"章铭闻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黑色工装裤上沾着各色颜料，显然已经工作了好一会儿。
诵聿怀揉了揉眼睛，瞥见墙上的时钟——上午十点半。
"我靠！"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我怎么睡这么晚！今天不是约了那个花臂大哥——"
"已经做完了。"章铭闻轻描淡写地说，转身走向工作台，"去洗漱，然后过来帮忙整理色料。"
诵聿怀呆在原地。他昨晚熬夜修改参赛作品的设计稿，不知不觉就在店里睡着了。本以为会被臭骂一顿，没想到章铭闻居然默许他在店里过夜，还替他完成了预约。
洗漱完毕，诵聿怀轻手轻脚地凑到章铭闻身边："铭闻姐，那个...谢谢你啊。"
章铭闻头也不抬："下次再在店里过夜，收费五百。"
"......"
诵聿怀撇撇嘴，乖乖去整理色料架。三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章铭闻这种口是心非的说话方式。就像她嘴上说着"再犯错就滚蛋"，却会在他练习到深夜时"恰好"多订一份宵夜；说着"没空教笨蛋"，却会在他反复画不好线条时，从背后握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
"这个，看看。"章铭闻突然扔过来一张宣传单。
诵聿怀接住一看，是"全国新锐纹身师大赏"的参赛通知。
"你要参赛？"他好奇地问。
章铭闻摇头，指了指他："你。"
"我？!"诵聿怀差点咬到舌头，"开什么玩笑！我才学了三个月！"
"新人组，够格了。"章铭闻的语气不容置疑，"截止日期下周五，自己看着办。"
诵聿怀盯着宣传单，手心冒汗。这三个月他进步神速，连章铭闻都说他有天赋。但参加正式比赛？和那些专业纹身师同台竞技？
"我...我怕给你丢脸。"他小声说。
章铭闻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他："你右臂上的麒麟，已经够拿奖了。"
那是她亲手为他纹的作品——覆盖了原本丑陋的青龙，威风凛凛的麒麟踏火而行，每一片鳞甲都栩栩如生。诵聿怀下意识摸了摸右臂，那里早已愈合，却仿佛还残留着针尖触碰的酥麻感。
"好！"他突然有了勇气，"我参加！"
章铭闻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又迅速恢复平静："先把色料整理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诵聿怀像着了魔一样沉浸在创作中。他白天在店里打工学习，晚上就窝在角落画设计稿，常常通宵达旦。章铭闻从不干涉，只是每晚"恰好"会留下一壶咖啡和几包零食。
截稿前夜，诵聿怀终于完成了他的参赛作品——一幅融合街头涂鸦与传统水墨风格的麒麟设计。他兴奋地拿给章铭闻看："怎么样？"
章铭闻仔细审视着画稿，眉头微蹙："这里，比例不对。"
诵聿怀肩膀垮下来："又不行吗..."
"改完就可以了。"章铭闻拿起铅笔，在稿子上快速勾了几笔，"麒麟的腿部肌肉要这样表现，才有力量感。"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仅仅几笔修改，整幅画顿时生动起来。诵聿怀看得入迷："铭闻姐，你太厉害了！"
"基本功而已。"章铭闻把笔还给他，"明天去打印店做成彩色效果图，后天我送你去参赛。"
诵聿怀一愣："你陪我去？"
章铭闻已经转身走向里间："顺便采购颜料。"
看着她故作冷漠的背影，诵聿怀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这是章铭闻式的关心。
比赛当天，诵聿怀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会场里挤满了各路纹身师和爱好者，评委席上坐着几位业内大佬，气氛严肃得让人窒息。
"铭闻姐，"他小声问，"要是初审都过不了怎么办？"
章铭闻正低头看手机，闻言头也不抬："那就滚回店里拖地。"
这回答莫名让诵聿怀安心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递交了参赛作品。
等待结果的过程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当主持人宣布新人组入围名单时，诵聿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诵聿怀，《麒麟踏火》！"
他呆立在原地，直到章铭闻推了他一把："上去。"
站在展示台前，诵聿怀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投影在大屏幕上，听着评委的点评："...传统与现代的完美结合，线条大胆又不失细腻..."
台下掌声雷动，他却只看得见站在角落的章铭闻。她依然面无表情，但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比任何喝彩都让他心动。
颁奖环节，诵聿怀获得了新人组银奖。捧着奖杯回到章铭闻身边时，他的手还在发抖："铭闻姐，我..."
"还行。"章铭闻简短地评价，却接过奖杯仔细看了看，"走吧，回店里。"
"这就回去？"诵聿怀有些失落，"我还想带你看看其他选手的作品..."
章铭闻停下脚步，难得地解释了一句："店里水管坏了，得回去修。"
"啊？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房东发的消息。"
两人匆匆赶回"铭刻"，却发现店里一切正常。诵聿怀正疑惑，章铭闻已经打开冰箱，拿出一个蛋糕。
"庆祝一下。"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虽然只是银奖。"
诵聿怀瞪大眼睛。蛋糕上写着"恭喜小混蛋"，旁边还用巧克力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麒麟图案，一看就是章铭闻自己动手的杰作。
"你...你早就知道我能得奖？"他声音发颤。
章铭闻点燃蜡烛："你的水平我知道。"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诵聿怀眼眶发热。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样相信过他。他低头看着蛋糕上跳动的烛光，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愿。"章铭闻提醒道。
诵聿怀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配得上铭闻姐的人。
吹灭蜡烛后，章铭闻切了一块蛋糕递给他："吃完收拾干净。"
"铭闻姐，"诵聿怀鼓起勇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救我？"他直视章铭闻的眼睛，"那天在巷子里，你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
章铭闻的手顿了一下。许久，她才开口："...你长得像我弟弟。"
诵聿怀愣住："你有弟弟？"
"曾经有。"章铭闻的声音很轻，"如果他还活着，大概和你差不多大。"
店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诵聿怀从未听章铭闻提起过家人，此刻才意识到，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也有不愿触碰的伤痕。
"他...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章铭闻放下蛋糕刀，眼神飘向远方："车祸。十五岁那年。"她顿了顿，"他也很喜欢画画，但父亲...我们的父亲是美院教授，认为纹身是低俗艺术。弟弟叛逆期跑去纹身，回家路上出了意外。"
诵聿怀心脏揪紧。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章铭闻会从美院高材生变成纹身师，为什么她对街头混混有着特殊的宽容。
"铭闻姐..."
"吃你的蛋糕。"章铭闻打断他，转身去整理工作台，背影僵硬。
诵聿怀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发闷。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只是轻轻走到章铭闻身后，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了她的肩膀。
章铭闻的身体瞬间绷紧，但没有推开他。
"我会连他的份一起努力的。"诵聿怀轻声说，"成为最好的纹身师。"
章铭闻的肩膀微微颤抖。许久，她才低声道："...笨蛋。"
那一刻，诵聿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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