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禾是被手机震醒的。
窗外天刚蒙蒙亮,秋晨透着股凉气,她裹着被子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出李队的消息:【青禾,石洼村找到了,在西北山区,丫蛋在她姥姥家。但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当地警方说村里这半年总出事,孩子夭折了好几个,让我们别随便派人去。】
苏青禾揉了揉“死鱼眼”,脑子还没转过来:“出事?跟张兰大姐有关系?”
她刚把消息回过去,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正是石洼村所在的县城。
“喂,是苏青禾同志不?”电话那头是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我是石洼村的村长老王头,李警官说你能帮我们……我们村快撑不住了啊!”
“王大爷您别急,慢慢说。”苏青禾坐起来,顺手把单边麻花辫重新扎了扎,“村里出啥事儿了?”
“孩子……俺们村的娃,这半年没了五个了!”老王头的声音发颤,“个个都是半夜发烧,说胡话,天亮就没了……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查不出毛病。有人说是撞了邪,俺们找了个懂行的来看,说……说是什么‘生桩’动了土,招了煞……”
“生桩?”苏青禾心里咯噔一下。这词她听胡大爷说过,是最损阴德的邪术——盖房子、修水利时,把活人埋在地基下当“祭品”,说是能保工程顺利,实则是用冤魂的怨气镇地脉,迟早要遭报应。
“是……是建水库的时候……”老王头的声音更低了,“去年县里拨款修水库,就在村东头,动土前……前我那死鬼儿子,他……”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苏青禾听出了不对劲。她刚想追问,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接着是老王头的惊呼,然后电话就断了。
“喂?王大爷?王大爷!”苏青禾连喊几声,听筒里只剩忙音。
她心里一沉,摸出黄铜香炉摆在床头,点燃三炷香。青烟刚冒起来,就跟被什么东西掐住似的,拧成一团黑灰,“啪嗒”掉在香炉里。
“胡大爷,这事儿邪性不?”苏青禾在心里问。
苍老的声音很快响起:“石洼村地脉断了,怨气裹着煞气,是生桩没错。但那怨气不止一个,像是……埋了不止一个人。”
苏青禾皱紧眉。张兰的长命锁在石洼村,现在村里出事,十有八九跟她的冤魂有关,可胡大爷说“不止一个”……难道除了张兰,还有别的受害者?
她正琢磨着,手机又亮了,这次是沈清辞。
【李队说你接了石洼村的活。】
苏青禾挑眉,回了个“嗯”。
【别去。】对方秒回,【西北山区那片地脉紊乱,生桩煞气重,你那套‘聊天’的法子没用。】
苏青禾气笑了:【合着就你符咒有用?我是去查事儿,不是去打架。】
【查?那地方连信号都时断时续,你找谁聊?】沈清辞的消息带着股嘲讽,【我一小时后到你家楼下,一起去。】
苏青禾刚想回“谁要跟你一起”,对方已经发来一句“地址发我”,利落得不容拒绝。
她盯着手机气了半天,最后还是把住址发了过去。转身翻出帆布包,往里面塞香炉、香、堂单,又抓了把瓜子和水果糖——给黄二姐和烟魂姐姐们带的。
“黄二姐,石洼村那地方,你去过没?”苏青禾边收拾边问。
空气里传来黄鼠狼叽叽的声音:“去过!好几年前跟胡大爷去的,那村子穷得叮当响,后山埋着不少孤坟……对了,我好像闻见过那里有蛇味儿,跟常三哥的味儿有点像,但更凶。”
常三哥是堂口的蛇仙,管地脉的。苏青禾心里有数了,看来这次得请常三哥多帮忙。
一小时后,苏青禾下楼,果然看见沈清辞站在一辆越野车旁。他换了身深色冲锋衣,背着个更大的背包,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
“上车。”他拉开副驾驶门。
“你还挺积极。”苏青禾坐进去,瞥了眼保温桶,“这里面啥?符水?”
“冻梨水。”沈清辞发动车子,“李队说你爱喝。”
苏青禾愣了下,打开保温桶,果然是冰镇的冻梨水,甜丝丝的凉气冒出来。她舀了一勺喝,心里那点气莫名消了。
“算你有点良心。”她含糊道。
沈清辞没说话,嘴角却悄悄勾了下。
车子开出市区,往西北山区走。越往山里,信号越差,最后彻底没了信号。路也变成了土路,坑坑洼洼的,越野车颠簸得厉害。
“还有多久到?”苏青禾被晃得头晕。
“导航显示还有二十公里,但这路……”沈清辞皱眉,“可能得走慢点。”
正说着,前面路边突然窜出个黑影,直直往车上扑。沈清辞猛打方向盘,车子差点翻进沟里。
“啥玩意儿?”苏青禾吓了一跳。
黑影落在地上,是个瘦得像柴火的老头,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正趴在地上直哼哼。
“是村民?”沈清辞下车查看。
老头抬起头,脸白得吓人,眼睛直勾勾的:“别去……别去石洼村……会死的……”
“你是谁?村里出什么事了?”苏青禾也下了车。
老头却像没听见,只是重复着:“生桩……动不得……谁去谁死……”他突然抓住苏小花的裤脚,指甲黑黢黢的,“那水库底下……埋着好几个呢……有女的……还有娃……”
苏青禾心里一紧:“你看见什么了?”
老头突然怪笑起来,笑得直抽搐,然后猛地倒在地上,不动了。
沈清辞探了探他的鼻息,脸色凝重:“没气了。”
苏青禾倒吸一口凉气,刚想说话,就见远处山坡上站着个穿黑衣服的人,正盯着他们看。那人见被发现,转身就往山里跑,速度快得不像普通人。
“是武堂的人。”沈清辞认出对方腰间的令牌,“赵猛。”
“他来这儿干啥?”苏青禾皱眉。
“抢生意。”沈清辞冷笑一声,把老头的尸体搬到路边,“先不管他,去村里再说。”
车子重新启动,苏青禾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心里越来越沉。石洼村的水,好像比她想的还要深。那老头说“水库底下埋着好几个”,除了张兰,还有谁?王大爷电话里提到的“死鬼儿子”,又跟生桩有什么关系?
她掏出保温桶,又喝了口冻梨水,冰凉的甜味压不住心里的烦躁。
“喂,道士,”她看向沈清辞,“你说,这生桩的煞气,能化解不?”
沈清辞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能。但得先找到埋在哪,还得……问清楚,那些被埋的人,愿不愿意走。”
苏青禾愣了下,转头看他。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侧脸,中式少年感的轮廓分明,眼神却很认真。
她忽然觉得,这次跟他一起来,好像也不是坏事。
车子终于驶进石洼村。村口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