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距离高考还有103天。
窗外墨色渐淡,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带着凌晨特有的清冽。
客厅的布艺沙发上,李月婵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躺了一夜,身上没盖任何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动了动。
阳光不知何时已经爬过窗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落在她脸上,李月婵下意识地抬手挡住,那光线亮得有些刺眼,好半天才勉强睁开。
她撑着沙发坐起身,揉了揉发僵的肩颈,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主卧的方向,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收拾整齐的床铺。
“又没回来。”
李月婵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她早就习惯了温虞这样时不时的“失踪”。
可即便习惯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从今天起,她就要搬进学校宿舍了,为了节省通勤时间,也为了能更专注地复习,恐怕只有周末放假才能回来。
李月婵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那点莫名的情绪甩掉,踩着拖鞋走到卫生间,简单洗漱。
冷水扑在脸上时,她打了个激灵,对着镜子抬头,才发现自己脸色不太好,透着一股病恹恹的苍白。
纤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泛着点淡淡的白。
她从衣柜里拿出叠得整齐的校服,深蓝与白色相间的款式,是这所高中最常见的样子。
手指拉着拉链一路往上,直到顶端抵住下巴,试图用衣领挡住喉咙里那点隐隐的痒意和身体里泛起的不适感。
出门时,楼道里的风比屋里冷得多,李月婵刚走出两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泛起一阵冷意。
脚步顿了顿,不由自主地拐进了街角那家开了许多年的药店。
“麻烦拿个体温计,还有……退烧药,要见效快的。”
李月婵对着柜台后的店员说,声音因为鼻塞显得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虚弱。
店员很快把东西递过来,她拆开温度计的塑料包装,然后指尖捏着温度计在空中甩了甩,熟练地往腋下一夹,胳膊紧紧贴在身侧。
等结完账,李月婵就在塑料椅上坐着。
等到了时间,她把温度计拿出来,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红色的液柱清晰地停在38度6的位置。
“啧。”
李月婵皱了皱眉,有点无奈,把温度计塞回塑料袋里,又额外买了个浅蓝色的医用口罩戴上。
走出药店,李月婵裹紧了校服外套,还是觉得那点凉意顺着领口往骨头缝里钻。
街角的早餐摊已经支了起来,老板正麻利地翻着油条,蒸笼里冒出的白气氤氲了半条街,混着油条的香气和豆浆的甜香飘过来。
李月婵停下脚步,买了一碗瘦肉粥。
粥盛在粗瓷碗里,冒着袅袅的热气,她用勺子搅了搅,等温度降了些,才不紧不慢地喝着。
粥里的瘦肉末剁得很碎,混着米粒的软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去了点痒意。
路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着昨晚的作业或是某个明星的八卦,声音清脆,带着独属于少年时期的朝气蓬勃。
吃完早餐,李月婵向老板要了一杯温热的开水,就着水把白色的退烧药片吞了下去。
药片划过喉咙时有点涩,她抿了抿嘴,然后快步往学校的方向赶。
……
教学楼旁的香樟树枝桠光秃秃的,却在细枝顶端鼓着几粒灰褐的芽苞,裹着层薄皮,隐约透出点绿。
李月婵的鞋跟刚要踏上教学楼门口的第一级台阶,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抬头,就见刘亚茹正从二楼的拐角走下,而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还跟着个少年。
正是昨天在走廊里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
少年身形高大清瘦,肩背挺直,里面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随意地搭在背后。
外面套着和李月婵同款的蓝白校服外套,却没拉拉链,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里面深色的布料。
眉骨微微凸起,显得眉目格外深邃,鼻梁高挺,唇线分明,组合在一起,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帅气。
额前的微分碎盖软乎乎地垂着,遮住了一点眉毛,眼神看起来有些淡淡的疏离,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太在意,只安静地跟在后面。
刘亚茹显然也看到了台阶下的李月婵,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意,声音隔着几级台阶传下来。
“正好,我还说要去门口等你呢。”
等两人走到台阶下站定,刘亚茹侧身指了指身边的少年,对李月婵介绍道:“这位是江陵,和你一样是转校生,以后就在三班,跟你同班。”
又转向少年,继续说道:“江陵,这是李月婵,也是新来的,你们认识一下。”
江陵的目光落在李月婵脸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对着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你好。”
李月婵也连忙点头,刚想张开嘴回应,喉咙里却涌上一阵强烈的痒意,她下意识地侧过脸,轻轻咳了两声,才哑着嗓子回了句。
“你好。”
声音比刚才在药店时,还要沙哑几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刘亚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笑着说,“你们跟我来吧,三班在另一栋教学楼,离这边有点距离,我带你们过去。”
说着,她转身往校园东侧的方向走。
李月婵和江陵一前一后地跟在后面。
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谁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