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星见江陵握着手机半天没动静,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得他心头火起,一把抢过手机,对着听筒吼道:“喂!”
“我告诉你,不要管我是谁,你的朋友现在在我的手上!如果想要他的安全,就把钱给我打过来!”
电话那头,安真真举着手机,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左边的齐烁,又转头瞅了瞅右边的邱倩,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电话里的男人在说什么?
欠钱?
我朋友?
齐烁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真真,你欠钱了?”
“你觉得可能吗?”安真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会欠钱啊?”
听筒里飘来的对话声,断断续续钻进黄星耳朵,他斜眼睨着沙发上还没缓过神的江陵,眼神更凶了。
“我告诉你,他跑不掉!”
“你不把钱打过来,你也跑不掉!”
话音刚落,窗外又劈下一道闪电。
“诈骗电话!”安真真和邱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压低了声音。
邱倩一把抢过手机,清了清嗓子,憋着笑切换成戏精模式,用蹩脚的中式韩语娇滴滴地说道:“안녕하세요, 오빠,또 만나네요. 사랑해요.”
译:你好,哥哥。又见面了,我爱你。
听着那头莫名其妙的“鸟语”,黄星皱着眉,扯着嗓子回了几句脏话,随即不耐烦地转向江陵。
“什么东西啊,哪个国家的?”
江陵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接话。
“可能是他的老婆、女儿拿着呢。”
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拿回来,刚贴到耳边,听筒里突然传出个捏着嗓子的男声,叽里呱啦说着更拗口的中式泰语。
江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哪听得懂泰语?
可黄星就在眼前盯着,只能硬着头皮,用刚才邱倩那套句式依葫芦画瓢,憋出句中式韩语。
“안녕하세요, 아저씨, 빨리 빨리요!”
译:你好,叔叔,快点快点!
说了没两句,他实在受不了这鸡同鸭讲的混乱,匆匆用中文喊了句“拜拜了啊”,就赶紧挂了电话。
“我告诉你!”黄星捡起地上一块锋利的啤酒瓶碎片,指着江陵的鼻子“不管你是韩国人,还是哪里人!下礼拜我见不到钱,你和你那什么狗屁家人,都给我等着!”
说完,他狠狠瞪了江陵一眼,转身带着两个小弟浩浩荡荡地摔门而去。
屋里终于安静了,江陵却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沙发上喘了半天才缓过劲。
他立刻抓起那部老式手机,手指颤抖着按动按键,屏幕却依旧漆黑。
江陵急得直接抠开后盖,拆掉电池,对着电池仓和卡槽使劲吹了几口,又重新装上电池,用力按下开机键。
“嘀——”
一声微弱的开机提示音响起,屏幕倏地亮了起来。
江陵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颤抖着按到通话记录界面,最近拨出的那个号码旁边,赫然显示着三个字——安真真。
“不可能啊!”
他失声喃喃,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个字。
这部手机明明早就该报废了,怎么会拨通安真真的电话?
而且……
似是想到了什么,江陵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伸手往床底摸索。
指尖触到那个铁盒时,一把将其拽出来,铁盒磕在地板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他顾不上捡,从一叠手写稿里翻找着,终于从最底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堆满书籍的书架前,窗外树影朦胧。
左边的女孩怀抱奖杯,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盛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而右边的女孩侧脸对着镜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看向奖杯女孩时,眼底漾着笑意。
就在这时,乌云恰好散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穿过玻璃窗,斜斜地落在江陵的脸上。
光影交错间,他神色晦暗不明。
……
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响着。
江陵几乎要以为这通电话终将石沉大海,指尖甚至已经准备按向挂断键时,那持续的忙音骤然中断。
紧接着,一道清亮却裹挟着明显怒火的女孩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到底是谁啊?我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我没欠钱!没欠钱!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行不行?烦不烦啊!”
“安真真……”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连江陵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夹杂着脚步声和另一个略显严厉的女声。
“四一零,点名了。”
“宋君、韩今、邱倩、安真真……都到齐了吧?赶紧收拾好,准备熄灯休息了啊,别再瞎聊了。”
等宿管阿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安真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显然是刚爬上床。
“喂?你还没挂?”
江陵喉结滚动了一下,脱口而出。
“你真是安真真?”
“不是!”声音骤然拔高了八度,又像是怕吵到室友,安真真赶紧压低了些,语气里满是荒谬,“你给人打电话之前,你都不确定这个人是谁啊?!”
“刚才谁在叫你?”
江陵没理会她的怒气,江陵没理会她的怒火,抓住那个关键的声音追问,语气里裹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宿管啊!”安真真翻了个白眼,对着电话没好气地说道:“不然还能有谁?你到底想干嘛?”
“你在上学吗?”
“有毛病吧你!”
安真真彻底被惹毛了,这莫名其妙的电话打了一次又一次,问的问题也是颠三倒四,她不耐烦地就要按挂断键。
以为通话即将结束的瞬间,江陵急切地对着电话大喊道:“我是江陵!你忘了吗?”
“江陵?”电话那头的安真真动作顿住了,眉头紧紧锁起,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名字,“什么江陵啊……没印象,你打错了。”
“那李月婵呢?”
“李月婵你肯定认识!我们是高……”
“高”字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听筒里便传来清晰的“嘟嘟”声,通话被安真真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江陵举着手机,维持着说话的姿势。
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他也不知道这股难受是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