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24日。
夕阳正沉，漫天云霞被泼上橘红，从天际铺展开来，连风都染上暖意。
床上的男子缓缓坐起身，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眉宇间还凝着刚睡醒的慵懒。
赤着的脚踩在地板上，步子虚浮地挪到桌边，他伸手拿起桌上半瓶矿泉水，指节用力拧开瓶盖，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淌，没入颈间，喉结滚动间，侧脸的轮廓在暖黄的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却也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就在这时，一片狼藉的桌面上，那部智能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刺破了房间里的沉闷。
江陵拿起电话，看清屏幕上“黄星”两个字时，眼底瞬间漫上浓重的不耐烦，随手就把手机丢在床上。
铃声却像催命符，一遍又一遍执拗地响着。
他踉跄着站起身，踢开脚边散落的空酒瓶，在堆满书籍和稿纸的书桌上翻找着什么，终于在一堆泛黄的书籍底下，抽出了一本红色封皮的存折。
翻开一看，透明的塑封里，那串数字稀疏得刺眼——余额只剩下一块三。
江陵猛地攥紧存折，气急败坏地将它摔在书桌上，然后继续在桌上桌下翻找，嘴里喃喃自语。
“我记得还有钱啊……在哪儿呢？”
声音里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和焦躁。
混乱中，他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小抽屉，在一堆旧物里翻出个墨绿色的铁盒，盒身已经生了些锈。
打开铁盒，里面躺着一部按键掉漆的老式手机、一个指针停了的小型钟表、一本墨色小本子。
而在这些底下，还压着一叠泛黄的纸，上面用蓝黑钢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他拿起那部老式手机，“这手机……”
指尖刚碰到按键，外面就传来疯狂的敲门声，震得门板都在晃，随即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响起，拖着长腔。
“三天了，老江。”
“你已经欠款三天了哦。”
“快出来，快出来！”
江陵眼神一紧，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口，手忙脚乱地把铁盒和床上那部手机一起塞进床底，只留下手里的老式手机。
他定了定神，走到沙发边坐下，指尖在开机键上用力按了下去，但屏幕始终黑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要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门外的男人往猫眼里看，胳膊搭在门把手上，声音贴着门板传进来，带着戏谑，“我告诉你，就算你躲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薅出来！”
“三、二、一……”
话音未落，就见他抬起右腿，狠狠踹在门上。
老旧的门锁应声而断，门板猛地打开，重重地弹在墙壁上，震得墙上贴满的稿纸簌簌作响，掉下来好几张。
黄星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用右手在口鼻处扇了扇，像是嫌屋里的霉味和酒味。
他扫了一眼墙壁上贴满的稿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随即缓步走过堆满杂物的客厅，停在江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欸，主编。”
江陵迅速把老式手机贴在耳边，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找上门的黄星，语气尽量装得自然。
“下个月结稿费是吧？太谢谢主编了，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黄星挑起眉梢，伸手从墙上扯下一张稿纸，上面的字迹被他捏得皱成一团，然后将稿纸狠狠摔在江陵的脸上。
“少跟我来这套，我就知道你在家里，躲在里面装死呢？”
江陵脸上的轻松僵住，随即牵强地扯着唇角，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抬头看着星哥，指了指耳边的手机。
“星哥，下个月肯定结，你听到了吧？”
“哦～”黄星拖长了调子，了然地点点头，随即转过身，看向身后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弟，“兄弟们，江老板发话了，说下个月再还钱，我们先走。”
弟们面面相觑，没敢接话。
江陵眼底刚泛起一丝侥幸的欣喜，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见黄星猛地转过身，脚步一转，抄起旁边桌上一个没喝完的啤酒瓶。
瓶底朝着江陵，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凶狠。
“当我是跑龙套啊？”
“当我第一次来讨债是吗？！”
江陵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晃了晃手里的老式手机，声音带着点发虚的镇定。
“星哥，我真通完电话了。”
“再打一个试试。”
见江陵坐在那里，手指有些犹豫地悬在手机上方，黄星立刻将手里的啤酒瓶狠狠砸向旁边的桌子角。
“哐啷”一声，玻璃四溅。
黄星捡起一块带着尖茬的玻璃碎片，再次指向江陵的脸，眼神狠戾。
“打啊！听不到吗？！”
江陵轻啧了一声，掩饰着心里的慌乱，手指在手机按键上胡乱按了几下，屏幕依旧黑着。
“找到了，这手机实在是太老了。”
可这手机扔在铁盒里多少年了？
电池早就该废了，怎么可能还能用呢？
正想着该怎么圆过去时，窗外却猛地闪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瞬间照亮屋里的狼藉，接着便是几声闷雷。
“喂，主编……”江陵硬着头皮，再次把手机按在耳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很感谢啊，我这……”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部老式手机的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很轻，带着点模糊的电流声。
江陵顿时就愣在了原地，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疯狂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
女孩怔怔地望着他，眼尾泛红，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只有那双眼，盛满了化不开的绝望。
那个声音……
电话那头的女声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响起来，带着点迟疑。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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