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李莲花看到漆木山眼中的光芒熄灭了。院子上空的空间裂缝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嗡鸣，仿佛在抗议这个违背时空法则的决定。
"相夷！"漆木山厉声道，"这不是儿戏！"
李莲花紧紧抱住已经奄奄一息的李相显："我绝不丢下哥哥！"
金光中，李相显虚弱地摇头："傻...孩子..."他试图推开弟弟，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空间裂缝开始不稳定地收缩，边缘迸发出刺目的白光。黑衣人们早已在金光爆发时逃之夭夭，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师徒三人和芩婆。
"来不及了..."漆木山看着逐渐闭合的裂缝，声音沉重如铁，"相夷，这是最后的机会！"
李莲花将脸贴在哥哥冰凉的额头上："我留下。"
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当光芒散去，空间裂缝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院中寂静得可怕，只有微风拂过梨树的沙沙声。
"咳咳..."李相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
"哥哥！"李莲花手忙脚乱地擦拭，却发现血越擦越多。
漆木山快步上前，三指搭上李相显的脉搏，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迅速从怀中取出银针，在几处要穴刺下，但效果甚微。
"进屋。"他简短地命令，抱起李相显大步走向内室。
内室里，漆木山和芩婆全力施救，李莲花则被拦在门外。他贴着门板，听着里面传来的急促说话声和哥哥痛苦的呻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双生莲体失衡..."
"生命力倒流..."
"必须切断联系..."
断断续续的词句飘出门缝，每一个都像刀子扎在李莲花心上。他早该想到的，强行改变历史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只是没想到，代价会是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芩婆红着眼睛走出来，轻轻摸了摸李莲花的头："进去吧，你哥哥想见你。"
李莲花冲进屋内。床上的李相显面色灰白，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漆木山站在床边，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
"师父..."李莲花声音颤抖，"哥哥他..."
漆木山摇摇头，眼中是无尽的疲惫："我尽力了。双生莲体...一旦失衡，几乎无解。"
"几乎？那就是还有办法？"李莲花抓住这微弱的希望。
漆木山沉默片刻："除非...一方自愿完全放弃自己的生命力。"
李莲花如遭雷击。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双生莲体不是祝福，而是诅咒！两朵花共享一个根系，当养分不足时，只能活一个...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他扑到床前，抓住李相显的手，"哥哥，你坚持住，我会想办法的！"
李相显微微睁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相夷...别哭..."
李莲花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哥哥的衣袖。他胡乱擦着脸，却怎么也擦不干。
"听我说..."李相显气若游丝，"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义！"李莲花失控地喊道，"我回来就是为了救你！如果救不了你，我回来干什么！"
李相显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弟弟的脸："傻孩子...你回来...让我知道...未来的你...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李莲花痛哭失声，"没有你，我每一天都像行尸走肉！我建莲花楼，我学医救人，都是为了弥补没能救你的遗憾！哥哥...求你别丢下我..."
李相显的手突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漆木山...师父..."
漆木山立刻上前："我在。"
"请您...照顾...相夷..."李相显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还有...告诉他...真正的...双生莲..."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李莲花完全笼罩。李莲花感到一股暖流从哥哥手中传来，涌入自己体内，所过之处如沐春风，舒适无比。
"哥哥？"他惊讶地看着李相显。
李相显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而那金光却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光柱，将兄弟俩完全包裹。
"相显！你在做什么！"漆木山大惊，想要上前却被金光弹开。
李莲花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哥哥在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就像当初在时空裂缝前那样！
"不！停下！"他拼命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手像被焊在哥哥手上一样，纹丝不动，"哥哥！不要！我宁愿死的是我！"
李相显轻轻摇头，嘴唇微动，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但从口型，李莲花读懂了那三个字：
"对不起。"
金光骤然收缩，全部涌入李莲花体内。与此同时，李相显的手垂落下来，眼睛缓缓闭上，嘴角还带着那抹温柔的笑意。
"哥哥？哥哥！"李莲花颤抖着呼唤，轻轻摇晃李相显的肩膀，"别玩了，这一点都不好笑...醒醒..."
没有回应。
"哥哥！！"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云隐山，惊起一群飞鸟。漆木山默默站在一旁，老泪纵横。芩婆冲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捂住嘴，泣不成声。
李莲花抱着哥哥尚有余温的身体，哭得几乎窒息。他回来了，改变了历史，却还是没能救下哥哥。命运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给了他希望又残忍地夺走。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
漆木山沉重地叹息："双生莲体...从来就不是祝福。一株并蒂莲，同根同源，却注定无法共生。"
李莲花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变低了。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是五岁孩童的大小！不仅意识，现在连身体也完全变成了这个时空的李相夷！
"师父...我..."
漆木山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相显把他全部的生命力给了你，包括...成长的权利。你的身体，将永远停留在五岁了。"
李莲花呆住了。永远...五岁？这意味着他将永远无法长大，永远被困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
"不过，"漆木山补充道，"你的意识和内力会保留。只是身体...不会再生长了。"
李莲花低头看着哥哥安详的面容，突然笑了，笑得凄凉："这就是代价吗？哥哥用他的命，换我永远活在痛苦中？"
"相夷..."芩婆心疼地想抱住他，却被他躲开。
"不，你们不懂。"李莲花轻轻为李相显整理衣襟，"哥哥不是在惩罚我。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永远陪着我。"
只要他活着，哥哥就活在他的记忆里。只要他不长大，哥哥就永远是那个会摸他头、会为他擦泪、会把大块糖让给他的哥哥。
漆木山和芩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心疼与无奈。
三天后，李相显下葬在云隐山最高处，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脉。葬礼很简单，只有他们三人参加。李莲花穿着哥哥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安静地看着棺材入土，没有哭。
"相夷，你想说点什么吗？"漆木山问。
李莲花摇摇头，只是将一朵刚摘的莲花放在坟头："哥哥喜欢莲花。"
当晚，漆木山在书房找到李莲花。五岁的孩子正抱着一本医书看得入神，烛光映照下，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相夷，"漆木山坐下，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关于双生莲体，有些事你必须知道。"
李莲花合上书，静静等待。
"你哥哥临终前让我告诉你真相。"漆木山深吸一口气，"真正的双生莲体，并非简单的生命共享。它是一种...轮回契约。"
"轮回契约？"
"意思是，你们兄弟的灵魂已经绑定，不止这一世。"漆木山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回到过去——因为你们的灵魂本就跨越时空相连。"
李莲花心跳加速："那...哥哥他..."
"他的灵魂不会消失，只是会进入轮回。"漆木山轻声道，"而你们，终有一天会重逢。"
李莲花低下头，不让师父看到自己的眼泪。重逢...那要等多久？十年？百年？而他将永远被困在这具五岁的身体里，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实现的承诺...
"相夷，"漆木山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从今天起，我正式收你为徒。我会教你一切我所知道的，包括如何控制双生莲体的力量。"
李莲花擦干眼泪，重重点头："谢谢师父。"
他知道，这是哥哥留给他的第二条路——既然无法以李相夷的身份活下去，那就以李莲花的姿态重生。永远五岁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历经沧桑的灵魂。
或许有一天，当时空再次交错，当命运再次轮回，他会遇见一个有着熟悉眼神的少年。那时，他会笑着问：
"哥哥，是你吗？"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云隐山上，也洒在山顶那座新坟。坟头的莲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某个无人听见的呼唤。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