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妈妈

苏瑶慢慢走回病房时，午后的阳光已经斜斜地落进窗里。床头柜上的老式收音机正咿咿呀呀播着本地新闻，她没心思听，随手按了开关。

墙上的电视开着，是医院统一播放的健康频道，此刻却插播了条人物专访。屏幕上出现的人让她顿住了脚步——是陈默。

镜头里的他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调试仪器，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愈发清晰，比在病房里看着多了几分专注。主持人的声音带着赞叹：“陈默医生不仅是国内医学领域最年轻的权威专家，更是出身医学世家，个人科研基金数额惊人……”

画面切到他领奖的照片，西装革履，站在台上从容致辞，眉眼间的清冷被聚光灯衬得像层薄冰，却更显出众。

苏瑶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原来他不仅长得帅、医术好，背后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光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点发慌，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苏瑶还没从刚才的怔忡里完全回过神。

陈默走进来，手里拿着她昨天递过去的资助申请表。“填得差不多了，最后需要你在这儿签个字。”他把表放在床头柜上，递过一支笔。

苏瑶接过笔，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笔杆，才发现自己手心有点汗。她低头看着签名处，又飞快地瞥了眼陈默——他正垂眸看着手机，侧脸在午后的光里显得格外清隽。

“这里吗？”她小声问，掩饰着心跳。

“嗯。”陈默抬了下眼，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半秒，又落回手机屏幕，“签完放这儿就行，我等下拿走。”

苏瑶咬了咬唇，低头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好多。

签完字的笔还捏在手里，苏瑶望着陈默的侧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搅了一下。

以前总觉得，这病拖一天是一天，活着和耗着也没什么两样。爸爸早走了，妈妈一个人拼搏。自己一个人蜷在病房里，日子是灰扑扑的，连光都照不进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

想起他签字时好看的侧脸，想起电视里他站在台上的样子……心里那点死气沉沉的灰烬，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竟有了点要燃起来的意思。

她低头摸了摸胸口，那里还在规律地跳动着。或许，好好活下去，也不是那么难的事。至少，能再多见几次那个又冷又俊的身影，好像也值得了。

缴费处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空调风扑面而来，陈默刚查完房，手里还攥着几张病历单，正准备去办点手续，脚步却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定住了。

他循声望去，窗口前站着个穿着洗得发白碎花衬衫的女人，背有点驼，手里紧紧捏着一个旧布包，指尖都泛了白。她正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掩不住的哭腔，一遍遍跟收费员重复：“对不起……您再通融一下行吗？我今天带的钱确实不够……能不能先拿一部分药？剩下的我明天一定补上，真的……”

女人的肩膀微微耸动着，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她反复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周围有人不耐烦地催促，有人投来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她就像被钉在原地，窘迫得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觉得这场景刺眼。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胳膊：“您好，我是这里的医生，出什么事了吗？”

女人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兔子，眼角还挂着泪珠，看到白大褂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被无助淹没：“医生……我女儿的药费，我今天没带够……”

“您女儿叫什么名字？住哪个病房？”沉默的声音放得很柔，刻意驱散了医院里惯有的严肃。

“叫苏瑶……二楼307号房的。”女人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

“苏瑶？”沉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他负责的病人，一个患了慢性心力衰竭的女孩，总是安安静静的。

他心里瞬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看着眼前这位母亲憔悴的脸，再想起病床上孩子苍白却明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才开口：“您是苏瑶妈妈吧？别着急，苏瑶的情况我知道。”

女人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您……您认识我们瑶瑶？”

“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我叫陈默。”他点点头，语气肯定，“其实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针对苏瑶的情况，我已经帮她申请了医院的大病救助基金，昨天刚批下来，能覆盖一部分治疗和药费，您不用太担心钱的事。”

“是真的。”陈默说着，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一沓现金，数了十张递过去，“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您先拿着，买点孩子想吃的，或者补充点家用，别让自己太熬着，您垮了，孩子怎么办？”

钱被塞到手里时，女人还在发懵，等反应过来，眼泪又止不住了，想说谢谢，却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又不住地点头。

陈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去缴费拿药吧，我晚点去看看苏瑶。”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似乎也没那么刺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