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方大学还浸在夏末的余温里，香樟道上落着层碎金似的阳光。苏晚抱着刚领的教材往宿舍走，怀里的《大学物理》太厚，没走几步就滑下来一本，正砸在一个路过的男生脚边。
“小心。”
男生弯腰捡起书，指尖在封面的公式上轻轻敲了敲，递过来时，苏晚才看清他的样子。白短袖的领口熨得笔挺，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腕上块低调的银色手表。他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弯出浅弧，鼻梁高挺，却没半分疏离感，反而像浸在温水里的玉，透着温润的光。
“谢谢。”苏晚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温凉的触感让她愣了下。
“物理系的新生？”男生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脊上，语气轻快，“我是顾言之，大三，也算你学长。”
苏晚刚点头，就听见身后传来陈阳的声音：“苏晚！等我会儿！”
陈阳抱着篮球跑过来，看到顾言之时眼睛一亮：“顾学长？你也来这边拿资料？”
“嗯，帮教授取份实验数据。”顾言之笑了笑，视线转回到苏晚身上，“你就是陈阳天天念叨的那个高中同桌？他说你物理竞赛拿奖时，解题思路让评委都夸了半天。”
苏晚脸颊有点热：“他夸张了。”
“没有夸张。”顾言之语气认真，从帆布包里拿出瓶冰镇的柠檬茶递给她，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看你抱着书走了半天，补充点水分。”
苏晚愣了下，刚想说不用，陈阳已经在旁边起哄：“顾学长可是我们系的‘移动冰箱’，夏天兜里永远有冰镇饮料，快拿着！”
她只好接过来，拧开时，顾言之忽然指了指她教材扉页的名字：“苏晚？‘晚来天欲雪’的晚？”
“是‘晚星’的晚。”她解释道。
“挺好的。”他笑起来，眼里像落了星星，“物理系教学楼在前面右转，新生报到处有指示牌，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让陈阳喊我。”
陈阳拍着胸脯：“放心，有我呢！”
苏晚跟着陈阳往前走，回头时看见顾言之还站在原地，阳光落在他白色的短袖上，像镀了层柔光。他朝她挥了挥手，指尖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
“顾学长人超好的，”陈阳边走边说，“他家是做医疗器械研发的，自己却对物理实验特别着迷，实验室的精密仪器都是他家里捐的呢。”
苏晚握着那瓶柠檬茶，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漫上来，心里却莫名有点暖。刚进大学的陌生感，好像被刚才那个温和的笑容冲淡了不少。
下午去实验室熟悉环境时，苏晚又碰到了顾言之。他正蹲在地上调试一台光谱仪，白色短袖的下摆沾了点灰尘，却丝毫不显狼狈。看到她进来，他直起身，顺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副干净的手套递给她：“刚消毒过的，碰仪器前戴上。”
他的手指修长，递手套时特意避开了指尖的接触，细节处透着细心。
“这台仪器很敏感，”他边调试边讲解，声音温和得像在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上次有个新生没戴手套碰了镜头，数据偏差了整整三个量级。”
苏晚认真听着，偶尔点头。他讲解时会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确保她能看清仪器上的参数，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等陈阳气喘吁吁地跑来时，正好看到顾言之在给苏晚演示如何校准镜头，两人凑得很近，苏晚仰头问着什么，顾言之低头回答，画面安静又和谐。
“你们聊什么呢？”陈阳喊了一声。
顾言之直起身，笑了笑：“在说怎么避免实验数据‘翻车’。”他看了眼苏晚，“你学得很快，比陈阳当年强多了。”
陈阳哀嚎着扑过去要捂他的嘴，苏晚看着他们打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南方的夏天好像格外漫长，但这个下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随着那个温和的笑容，悄悄钻进了心里。
物理系的第一次实验课总带着点兵荒马乱。苏晚对着眼前的电路元件犯愁，导线接头总是接触不良，示波器上的波形像条乱扭的蛇。
“试试把接线柱拧紧半圈。”
顾言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手里拿着支万用表，白色短袖的袖口卷得整齐。他没直接动手，而是指着接线柱的位置，“这里的金属片氧化了，压力不够就会接触不良。”
苏晚依言拧了拧，果然，示波器上的波形瞬间变得规整。她松了口气，抬头时差点撞上他的下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柑橘味洗衣液香。
“谢……谢谢学长。”她往后退了半步。
顾言之笑了笑，视线落在她摊开的实验报告上：“公式推导没问题，误差分析这里可以再细化点，用最小二乘法会更精确。”他拿起笔，在报告边缘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这样算起来一目了然。”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他的指腹偶尔会碰到纸面，留下浅浅的温度。苏晚看着那个简洁的示意图，忽然觉得复杂的误差分析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实验课结束时，外面下起了小雨。苏晚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早上出门时还是大晴天，她根本没带伞。
“没带伞？”顾言之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走过来，伞面干净得没有一点水渍，“我宿舍在附近，送你过去？”
“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他撑开伞，伞骨轻响一声，“正好顺路。”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面很大，刻意往苏晚这边倾斜了大半。雨点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顾言之的白色短袖肩膀处渐渐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却像没察觉似的，聊着实验室新到的那台低温恒温器。
“下周有个低温物理讲座，”他忽然说，“主讲人是我爸公司合作的教授，讲超导体在医疗设备里的应用，你想去听吗？我多拿了一张票。”
苏晚眼睛亮了亮：“可以吗？我一直对超导体挺感兴趣的。”
“当然。”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浅蓝色的票递给她，票根处还用钢笔写着时间和地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讲座结束后有茶歇，教授人很随和，可以问他问题。”
走到宿舍楼下时，雨刚好停了。顾言之收起伞，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骨滚落，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水圈。
“明天见。”他朝她挥挥手，白色短袖湿了的地方贴在肩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苏晚看着他转身走进雨幕里的背影，手里的讲座票还带着点他指尖的温度。刚上楼梯，就收到陈阳发来的消息：“顾学长是不是送你回来的？我刚才在窗户上看到了！”
她回了个“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他还邀我去听讲座。”
“哇！”陈阳秒回，“顾学长很少主动约人的！他肯定觉得你很有天赋！”
苏晚看着那条消息，走到窗边往下看。顾言之刚好走到路口，正抬头往宿舍楼上看，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笑了笑，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晚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带着雨后潮湿的青草味。苏晚摸了摸口袋里的讲座票，忽然觉得，南方大学的秋天，好像比想象中更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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