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刺穿了唐舞桐的梦境。她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阳光已经铺满了半个客厅。昨晚她就这样和衣而卧，电脑屏幕早已休眠，蝴蝶发夹依然静静地躺在旁边。

门铃再次响起，伴随着唐舞麟不耐烦的敲门声："姐！我知道你在家！"

唐舞桐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开门。唐舞麟站在门外，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提着一个银色金属箱，看起来像是要去实验室而不是姐姐家。

"你看起来糟透了。"唐舞麟皱眉，目光扫过她皱巴巴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昨晚没睡？"

"睡了一会儿。"唐舞桐侧身让他进来，喉咙干涩得发痛，"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唐舞麟放下背包和金属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先说说这个。《偏光》文档里的异常代码，我做了分析。"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这些不是普通代码，它们...自我进化。"

唐舞桐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胃部一阵紧缩。那些闪烁着红光的代码段确实像有生命一样，不断重组、变化。

"最奇怪的是这里。"唐舞麟点开一个波形图，"这些代码的活跃周期与你电脑的使用记录完全吻合。每次你打开文档，它们就'醒来'。"

唐舞桐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蝴蝶发夹。金属表面冰凉，内侧刻字不再发光。"舞麟，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等等。"唐舞麟突然从金属箱里取出一个类似温度计的仪器，对准了发夹，"先让我测一下这个。"

仪器发出尖锐的"滴滴"声，液晶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见鬼..."唐舞麟倒吸一口冷气，"这东西在释放某种能量波动。"

唐舞桐看着弟弟迅速从箱子里拿出更多设备——一个带天线的黑色圆盘，一个连着电线的金属探头，还有一副看起来很专业的眼镜。他像个科幻电影里的科学家一样忙碌起来，将设备连接到笔记本电脑上。

"舞麟，你在干什么？"

"验证一个假设。"唐舞麟头也不抬，将金属探头对准发夹，"昨天分析代码时，我发现它们似乎在寻找某种外部信号源。然后我注意到你文档中角色'觉醒'的时间点，恰好与你开始频繁提及这个发夹的编辑记录吻合。"

唐舞桐的心跳加速了。她从未向弟弟提过发夹与霍雨浩的联系，但唐舞麟仅凭数据就拼凑出了部分真相。

"姐，这个发夹从哪来的？"唐舞麟戴上那副特殊眼镜，现在它正发出微弱的蓝光。

"霍雨浩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唐舞桐轻声回答。

唐舞麟的表情变得复杂："内侧刻字是什么材质？"

"普通金属吧，我不..."唐舞桐的话戛然而止。发夹内侧的"H.Y.H♡T.W.T"正在唐舞麟的眼镜下发出耀眼的蓝光，比她昨晚看到的要强烈十倍。

"果然。"唐舞麟的声音变得紧绷，"这不是普通金属。根据光谱分析，它含有某种量子材料，能够..."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能够'储存'意识波动。"

唐舞桐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倾斜了。霍雨浩说的竟然是真的——发夹真的是某种"锚点"。

"舞麟，你相信灵魂存在吗？"她突然问。

唐舞麟摘下眼镜，表情严肃："我相信科学尚未解释的一切现象。而现在，这个发夹正在释放科学无法解释的能量读数。"他指向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面跳动的波形图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它像是个微型量子计算机，储存着...某种意识碎片。"

唐舞桐的眼泪无声滑落。三年了，终于有人相信她，而且是用科学数据证实了她的感受。

"是霍雨浩。"她哽咽着说，"他的...一部分意识通过发夹存活下来。我们通过《偏光》交流，但昨天你干扰了连接..."

唐舞麟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担忧："姐，你确定这不是...心理创伤的投射吗？"

"你刚才亲眼看到了能量读数！"唐舞桐激动地抓起发夹，"这不是幻觉！"

"好吧，假设是真的。"唐舞麟深吸一口气，"这种跨维度意识交互会消耗什么？能量守恒定律不可能被违背。"

唐舞桐沉默了。她不想告诉弟弟自己昏迷和记忆模糊的事，但唐舞麟已经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答案。

"它在消耗你的生命力，对不对？"唐舞麟的声音变得尖锐，"姐，这太危险了！"

"我不在乎。"唐舞桐固执地握紧发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疯了吗？"唐舞麟抓住她的肩膀，"霍雨浩已经死了三年！你不能为了一个...一个量子幽灵毁掉自己的健康！"

"你不明白！"唐舞桐挣脱开来，"他不仅仅是幽灵，他是...他是..."

"他是什么？"唐舞麟逼问，"一个记忆？一段代码？还是一个你无法放下的执念？"

唐舞桐的胸口剧烈起伏，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该如何解释那种感觉？霍雨浩不只是记忆的投射，他有着独立的意识，知道她从未写入小说的细节，甚至记得她都不记得的小事...

"证明给我看。"唐舞麟突然说，语气冷静下来，"如果发夹里真的有霍雨浩的意识，让他证明给我看。"

唐舞桐愣住了："怎么证明？"

唐舞麟迅速在笔记本电脑上调出一个新程序："量子纠缠态可以通过特定频率的脉冲激活。如果发夹真的储存着意识碎片，那么..."他连接上一个微型发射器，"这个应该能短暂增强信号。"

"你确定这安全吗？"唐舞桐不安地问。

"比你单方面被吸取能量安全多了。"唐舞麟调整着参数，"准备好了吗？"

唐舞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唐舞麟按下回车键，发射器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高频音波。蝴蝶发夹瞬间变得滚烫，内侧刻字迸发出耀眼的蓝光，将整个客厅映照得如同海底。

"天啊..."唐舞麟盯着仪器读数，声音颤抖，"能量指数爆表了！"

唐舞桐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她看到唐舞麟惊恐地伸手想扶住她，但他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仿佛时间被拉长了。发夹的蓝光吞没了她的视野，耳边响起霍雨浩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桐桐，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眩晕感突然消失，唐舞桐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四周是流动的蓝色光幕，像海水又像极光，无数记忆片段悬浮其中——她和霍雨浩在高中教室里的争吵，在樱花树下的笑声，在图书馆的悄悄话...每一个片段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哪里？"她轻声问，声音在空间中产生奇特的回声。

"发夹内部。"霍雨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或者说，量子纠缠产生的意识空间。你弟弟的脉冲给了我们十分钟的'实体'交流时间。"

唐舞桐转身，终于看到了完整的霍雨浩——不再是模糊的倒影或文字，而是有着清晰轮廓的少年。他穿着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蓝色校服，头发是记忆中的海蓝色，眼睛明亮如初。

"雨浩..."她伸手想触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们在这里也只是意识投影。"霍雨浩苦笑，"无法真正接触。"

唐舞桐突然想起什么："舞麟能看到这一切吗？"

"当然可以。"霍雨浩挥了挥手，空间里出现了一个悬浮的"窗口"，显示着现实世界的景象——唐舞麟正焦急地盯着昏迷的姐姐和发光的发夹。

"他需要知道真相。"霍雨浩说，"关于车祸那天，关于我真正想告诉你的话。"

窗口中的画面变了，显示出唐舞桐从未见过的场景——车祸当天的十字路口，霍雨浩骑着自行车，书包里装着那封未送出的信。他看起来那么鲜活，那么...年轻。

"不，我不想看这个..."唐舞桐后退几步，三年的噩梦即将在眼前重演。

"你必须看。"霍雨浩的声音变得坚定，"这不是关于车祸，而是关于车祸前的一刻。"

画面中的霍雨浩突然刹住自行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快速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将手机贴近耳边——是打给唐舞桐的。画面切换到唐舞桐的记忆：她坐在高中教室里，手机静音放在书包里，完全没注意到来电。

"我那天打了三次电话。"霍雨浩轻声说，"因为我在路口看到了一个人..."

画面回到车祸现场。霍雨浩的目光锁定在马路对面——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跟踪一个女学生。那个女孩穿着和唐舞桐一样的校服，背影与她惊人地相似。

"我以为那是你。"霍雨浩的声音充满痛苦，"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

接下来的画面如同慢镜头：霍雨浩扔下自行车冲向马路对面；黑色轿车闯红灯的刺耳刹车声；然后是可怕的撞击声。但在最后一刻，霍雨浩推开了那个陌生女孩，自己却被卷入车轮下。

"你...你是为了救人..."唐舞桐的声音支离破碎。

"而我打给你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想警告你可能有人跟踪。"霍雨浩轻声说，"当你不接电话时，我更加确信那个女孩是你。"

唐舞桐跪倒在虚无的空间里，泪水如雨落下。三年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车祸，以为霍雨浩只是不幸的受害者。她甚至怨恨过命运的不公，怨恨过他失约那个天台之约。而现在真相是...他以为自己在救她。

"那个跟踪者呢？"她颤抖着问。

"警方后来抓到他了。"霍雨浩的声音变得遥远，"是个专门尾随女学生的变态。但那时...已经不重要了。"

窗口中的画面变成医院场景，唐舞桐看到自己在太平间外崩溃的样子，看到霍妈妈将染血的书包交给她，看到自己机械地取出蝴蝶发夹别在头发上...

"那一刻，我的部分意识通过发夹与你建立了连接。"霍雨浩解释道，"就像量子纠缠——两个粒子即使相隔光年也能即时影响彼此。发夹中的特殊材料充当了量子记忆体，而你的执念...成为了持续观测的力量。"

唐舞桐抬起头："所以你真的...一直都在？"

"以一种你无法理解的形式。"霍雨浩点头，"直到你开始写《偏光》，给了我一个表达的渠道。"

空间突然震动起来，蓝色光幕变得不稳定。霍雨浩的身影开始闪烁："时间到了，你弟弟的脉冲要失效了。"

"等等！"唐舞桐急切地问，"我该怎么帮你？怎么让你...完全回来？"

霍雨浩的表情变得悲伤："不可能的，桐桐。我已经死了。你看到的只是残存的意识碎片，靠着量子纠缠和你的记忆维持。即使耗尽你的生命力，也无法让我真正复活。"

"那至少...让我能继续和你交流！"

"代价太大了。"霍雨浩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每次互动都在消耗你的记忆和健康。今天之后，连接会变得更弱...这是好事。"

"不！"唐舞桐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抓到飘散的蓝色光点，"你不能再次离开！"

"桐桐，听我说。"霍雨浩的声音如同耳语，"真正的告别不是在天台，而是在你学会放手的那一刻。写我们的故事，按你想要的方式...然后让我安息。"

空间开始崩塌，唐舞桐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最后一刻，霍雨浩的身影完全消散，只留下一句话在蓝色虚空中回荡：

"发夹会保存我们的记忆，但生活在你手中。我爱你，桐桐。这次...真的再见了。"

唐舞桐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客厅地板上。唐舞麟正扶着她，脸色苍白。蝴蝶发夹落在一旁，内侧刻字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变回了普通金属。

"姐！你没事吧？"唐舞麟的声音充满担忧，"你昏迷了整整八分钟！"

唐舞桐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指着发夹，唐舞麟立刻会意，将它捡起来递给她。

"我看到了..."唐舞麟的声音颤抖，"通过监测设备。那些画面...那个空间...老天，姐，我真的看到了霍雨浩。"

唐舞桐紧紧握住发夹，泪水再次涌出。它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发饰了，但她知道，在某个量子层面上，它永远保存着她与霍雨浩之间最珍贵的记忆。

"他让我放手。"她终于能出声，声音嘶哑，"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到。"

唐舞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也许不是立刻。也许...先写完《偏光》？"

唐舞桐看向笔记本电脑，《偏光》的文档仍然打开着，光标在空白处闪烁，等待着一个结局。一个关于爱与失去，关于量子纠缠与灵魂碎片，关于如何学会告别的故事。

"嗯。"她擦干眼泪，在唐舞麟的搀扶下站起来，"我会写完它。给他...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窗外，阳光依然明媚，城市的喧嚣一如既往。但在唐舞桐手中，那个小小的蝴蝶发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如同一个遥远的夏日里，少年最后的拥抱。

榆眠桉未完待续

发夹中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