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潮湿气息钻进鼻腔，唐舞桐紧跟着秦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面的水洼。江楠楠殿后，手中的探测器随时监测周围动静。距离系统波动窗口只剩27分钟。

"前方五十米右转。"秦朗压低声音，战术手电的光束在狭窄的管道中划出细长的光路，"然后就是边界研究所的主通风井。"

唐舞桐摸了摸腰间的量子容器，霍雨浩的蓝光透过外壳微微发热，像是感应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她想起临行前秦朗的警告："一旦接入主系统，霍雨浩的意识将直接对抗马库斯的控制程序。如果失败..."

她没有让他说完。失败不是选项。

拐角处，秦朗突然举手示意停下。他指向探测器——两个红点在前方交叉巡逻。

"保安。"他无声地做口型，"两分钟间隔。"

唐舞桐屏住呼吸，后背紧贴冰冷的管壁。上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对话声：

"...博士说今天系统不稳定？"

"谁知道。反正双倍工资。"

脚步声渐远。秦朗等了几秒，继续前进。通风井的金属梯出现在手电光中，锈迹斑斑但结构完好。

"我先上。"秦朗抓住梯子，"到达顶部后发信号。"

唐舞桐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量子容器在她腰间轻轻震动，霍雨浩的意识似乎越来越活跃。她不禁想起那些梦中看到的无数世界线——如果马库斯成功，那些鲜活的生命轨迹都将消失。

江楠楠碰了碰她的手臂："时间。"

探测器显示距离系统波动窗口只剩15分钟。秦朗的信号终于传来——三下轻微的震动，表示安全。

"你先。"唐舞桐示意江楠楠。

当两人先后爬上梯子，推开顶部的通风栅栏时，眼前的景象让唐舞桐胃部紧缩——他们正位于主实验室上方的维修通道，透过玻璃地板，能清晰看到下方忙碌的技术人员和中央巨大的量子窗口。马库斯站在控制台前，金属眼罩反射着冷光。

"老天..."江楠楠无声地惊叹，"正上方。"

秦朗指向量子窗口旁边的一个终端："目标接口。必须在波动窗口打开时接入。"

唐舞桐查看时间：12分37秒。她的掌心渗出汗水，喉咙发紧。计划很简单——等待系统波动开始，秦朗和江楠楠制造干扰，她则趁机将霍雨浩的意识接入主系统。简单，但每一步都可能致命。

下方实验室里，马库斯突然抬头，独眼扫视天花板。唐舞桐三人立刻伏低身体，屏住呼吸。几秒钟后，马库斯继续工作，但他们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他能感觉到我们。"唐舞桐小声说，"就像在残光港时一样。"

秦朗点头："量子直觉。他的部分意识已经与系统连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7分23秒。6分41秒。唐舞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量子容器，霍雨浩的蓝光以相同节奏回应，像是一种无声的交流。

5分整时，下方实验室突然响起警报。马库斯猛地站直身体，技术人员慌乱地操作控制台。

"提前了？"江楠楠惊讶地问。

秦朗摇头："不是波动。是有人触发了外围警报。"

监控屏幕上显示研究所东侧入口的画面——几名保安正拦住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子。唐舞桐眯起眼睛，突然认出那人："苏芮？她怎么..."

"调虎离山。"秦朗轻声道，"她一定是跟踪我们来的。"

马库斯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带着两名警卫匆匆离开主实验室。剩下的技术人员继续工作，但明显心不在焉。

"机会。"秦朗检查时间，"3分12秒到波动窗口。准备行动。"

唐舞桐解开量子容器，深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失败，不仅霍雨浩的意识会消散，所有世界线的他也将不复存在。

"记住，"秦朗最后叮嘱，"波动窗口只有118秒。一旦霍雨浩接入系统，马库斯会立刻察觉并反击。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并激活你母亲留下的后门程序。"

"我知道。"唐舞桐握紧容器，"为了所有世界线的霍雨浩。"

江楠楠已经准备好干扰设备："30秒后开始。"

倒计时开始。30。29。28。唐舞桐的心跳越来越快，血液冲击着耳膜。霍雨浩的蓝光在容器中剧烈闪烁，如同即将起跑的运动员。

3。2。1。

江楠楠按下按钮，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量子窗口的蓝光提供照明。技术人员惊呼起来，手电光束四处扫射。

"现在！"秦朗推开隐藏的维修面板，绳索垂下。

唐舞桐抓住绳索滑下，轻盈地落在实验室角落的阴影中。量子窗口就在十米外，终端接口闪着待机的绿灯。她弯腰快速移动，借着混乱的掩护接近目标。

15秒。她到达终端前，迅速将量子容器对接接口。屏幕亮起，显示"量子意识接入中..."的进度条。

"快点..."她盯着缓慢前进的进度条，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

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唐舞桐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实验服的年轻男子震惊的脸。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唐舞桐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一拳击中对方下巴。男子踉跄后退，撞倒了一排仪器。更大的骚动爆发了。

"45秒！"秦朗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接入成功了吗？"

进度条终于走到尽头。屏幕变为深蓝色，显示"量子意识同步开始"。量子窗口的光球剧烈波动，霍雨浩的轮廓逐渐成形，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桐桐。】他的声音直接在唐舞桐脑海中响起，比以往更加真实，【我连接到系统了。波动窗口已开启，118秒倒计时。】

"找到我母亲的后门程序！"唐舞桐低声说，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技术人员正忙着恢复电力，暂时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正在搜索...】霍雨浩的声音带着电子质感，【发现异常数据包，标记为'蝴蝶破茧'。】

"就是它！激活它！"

量子窗口的光球突然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保持霍雨浩的形象，另一部分则显示出颂舞模糊的身影。她看起来比在维度间隙中更加虚弱，影像不断闪烁。

【舞桐...】母亲的声音微弱但清晰，【程序已就位。但需要双重连接...同时锚定我和霍雨浩...】

唐舞桐瞬间明白了。她必须同时与两者建立量子连接，才能激活母亲留下的后门程序。但原型机已经不在这里，她该如何...

"用我！"她脱口而出，"直接通过我连接！"

【风险太高。】霍雨浩警告，【未经缓冲的量子连接可能撕裂你的意识。】

"没时间了！"唐舞桐看向时间显示——72秒剩余，"怎么做？"

【物理接触。】颂舞的影像回答，【同时触碰量子窗口和霍雨浩的意识投影。】

唐舞桐毫不犹豫地行动。她一步跨到量子窗口前，右手贴上光球表面，左手伸向霍雨浩的影像。在接触的瞬间——

世界爆炸了。

不，不是真正的爆炸，而是意识的超新星爆发。唐舞桐感到自己的思维被撕成两半，一半被拉向霍雨浩的量子海洋，一半被吸入颂舞的维度迷宫。无数画面、声音、情感如洪水般冲进她的意识：

霍雨浩的记忆：实验室里父亲的笑容，送给唐舞桐的发夹，车祸瞬间的剧痛...

颂舞的记忆：早期实验的成功喜悦，被困维度间隙的恐惧，二十年孤独的观察...

还有她自己的记忆，从第三方视角重现：高中教室里的初遇，天台未完成的约定，太平间外崩溃的哭泣...

三重意识在她的脑海中碰撞、融合、共振。唐舞桐尖叫起来，但声音被量子领域吞噬。她正在失去自我，被两个强大的量子存在淹没...

【专注！】霍雨浩的声音如灯塔穿透迷雾，【记住密码！蝴蝶的第一次飞行！】

唐舞桐在混沌中抓住这根救命稻草。5月17日。蝴蝶破茧。量子塌缩。她强迫自己重复这些词语，像锚一样固定飘散的意识。

奇迹般地，混乱开始平息。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左侧是霍雨浩的蓝色能量场，右侧是颂舞的白色光流。两者通过她连接，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连接稳定。】颂舞的声音变得有力，【后门程序激活中。】

时间显示只剩39秒。突然，空间剧烈震动，黑色的裂纹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

【马库斯发现了！】霍雨浩警告，【他在反击！】

唐舞桐感到一股恶意的存在侵入空间，黑暗如潮水般涌来。马库斯的意识形象浮现——一个由黑色能量构成的扭曲人形，金属眼罩闪着红光。

"唐舞桐。"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噪音，"我早该想到你会愚蠢到自投罗网。"

黑暗侵蚀着连接空间，霍雨浩和颂舞的影像开始变得不稳定。时间显示21秒。

"你阻止不了进化。"马库斯逼近，"人类注定要超越脆弱的肉体，成为量子存在。而我，将是新世界的神！"

唐舞桐突然明白了他的真正目的："你想抹除所有不完美的世界线...只保留你选择的现实。"

"当然。"马库斯张开双臂，"为什么容忍那些失败的可能性？车祸的霍雨浩？分手的恋人？疾病和死亡？在我的新世界里，只有最优解。"

黑暗几乎吞噬了整个空间，仅剩霍雨浩和颂舞周围的小片光亮。时间显示9秒。

【程序加载98%...】颂舞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还需要5秒...】

"来不及了！"唐舞桐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时，霍雨浩的影像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光，照亮整个空间：【不，来得及。】

他转向马库斯，声音坚定："你忘了量子意识最重要的特性——观测决定现实。而现在，有一个人同时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马库斯意识到什么，惊恐地后退："不！你不能——"

【我能。】霍雨浩的影像开始解体，化作无数蓝色光点，【因为我被爱观测着。】

光点如银河般旋转，汇聚到唐舞桐身上。她突然明白了霍雨浩的计划——他将自己的意识能量作为燃料，延长波动窗口！

时间显示奇迹般地停止在3秒。颂舞的影像清晰起来：【程序加载完成。启动！】

一道纯净的白光从她身上爆发，与霍雨浩的蓝光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包裹住马库斯的黑暗形象。

"这是什么？"马库斯挣扎着，"不可能！我的系统——"

【我的礼物，马库斯。】颂舞的声音平静而决绝，【二十年在维度间隙中，我不仅记录你的罪行，还编写了这个——量子病毒。它会摧毁你的控制核心，释放所有被困意识。】

"不！"马库斯尖叫，"你不能——"

【我能。】颂舞的影像也开始解体，白色光流融入网络，【因为这次，我有女儿的爱作为锚点。】

白光和蓝光交织的网络猛然收缩，马库斯的黑暗形象被切割成无数碎片，消散在虚空中。同时，整个连接空间开始震动，墙壁如玻璃般碎裂。

【成功了！】霍雨浩残余的声音传来，【系统崩溃了！所有世界线...自由了...】

唐舞桐感到连接断开，意识被猛地拉回现实。她跌倒在地，实验室的灯光已经恢复，但量子窗口正在剧烈波动，光球内部发生着某种爆炸般的反应。

警报声响彻整个研究所，技术人员四散奔逃。秦朗和江楠楠从上方降下，扶起虚弱的唐舞桐。

"我们得走！"秦朗大喊，"整个系统要崩溃了！"

唐舞桐挣扎着看向量子窗口，霍雨浩和颂舞的影像已经完全消失："他们...他们牺牲了自己..."

"不！"江楠楠指向屏幕，"看！"

系统状态显示所有世界线的量子连接正在重置，但并非消失，而是解除强制控制，恢复自然状态。马库斯的中央控制程序被彻底删除。

"他们成功了..."唐舞桐泪流满面，"所有世界线的霍雨浩...都自由了..."

秦朗拉着她向外跑："还没结束！马库斯可能还有实体制裁措施！"

三人冲出实验室，沿着预定逃生路线狂奔。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墙壁震动，天花板掉落碎片。当他们终于冲出研究所，来到安全距离时，身后的建筑已经被闪烁的警报灯包围。

唐舞桐瘫坐在地上，望着混乱的场景。她腰间的量子容器空空如也，霍雨浩的意识已经消散。但在某个地方，在所有可能的世界线里，他自由了。

"他们真的走了吗？"江楠楠轻声问。

唐舞桐摸向胸口，那里有一种奇特的温暖，像是一小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不，他们就在这里。在所有爱他们的人心里。"

远处的天空，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5月17日，蝴蝶破茧的日子。唐舞桐抬头看向那抹曙光，想起霍雨浩最后的话——"因为我被爱观测着。"

爱是最强大的量子锚点，超越时空，连接所有可能的世界线。

而在这个世界线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

榆眠桉未完待续

破碎的蝶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