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窗帘在晨风中轻轻飘动，阳光在地板上画出摇曳的光斑。唐舞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盯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杯中的水面纹丝不动。

"也许今天不行。"她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再等等。】霍雨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比在量子维度中微弱得多，【能量积累需要时间。】

自从三天前从废弃气象站被救回，唐舞桐就一直在尝试重新建立与霍雨浩的稳定连接。量子维度中的重逢似乎加强了他们的量子纠缠，但回到现实世界后，这种连接又变得飘忽不定。

水杯突然轻微震动，水面泛起涟漪。唐舞桐屏住呼吸，看着一道水珠从杯壁缓缓上爬，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玻璃表面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成功了！】霍雨浩的声音带着电子质感的欣喜，【比昨天清晰多了。】

唐舞桐伸手触碰那个水痕，指尖传来微弱的温度："你能维持多久？"

【不确定。】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能量消耗...很快...】

水痕开始蒸发，心形逐渐消失。唐舞桐胸口一阵刺痛，每次互动都像在借用未来的相聚时间。

病房门被推开，江楠楠抱着一束向日葵走进来："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她将花插在窗台上的花瓶里，"秦教授说实验室已经准备好，就等你回去继续研究了。"

唐舞桐勉强笑了笑："好消息。"

江楠楠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表情："又在尝试联系霍雨浩？"

"嗯。他刚刚移动了水杯。"

"老天..."江楠楠敬畏地看着那个普通玻璃杯，"量子意识真的能在现实世界产生宏观影响？"

【告诉她...】霍雨浩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9月21日前必须完成准备。】

唐舞桐转述了霍雨浩的话，江楠楠立刻拿出平板电脑："秦教授已经开始了。他根据你从废弃实验室带回来的资料，正在改造原型机。"她调出几张设计图，"看，这是新的量子稳定器，能利用'蝴蝶归巢'当天的特殊天文条件。"

图纸上的设备比戴浩教授的原型复杂得多，中央是一个类似茧形的舱体，周围环绕着多层电磁线圈。

"需要多久完成？"

"如果日夜赶工，五天内能做出初版。"江楠楠压低声音，"但有个问题...新诚医药的人一直在监视实验室。昨天又有人试图闯入。"

唐舞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床沿。自从她从西安回来，新诚医药的骚扰就变本加厉。那个神秘的"观测者组织"显然不愿看到"蝴蝶归巢"计划成功。

"我们需要新场地。"她突然说，"不在大学里，更隐蔽的地方。"

江楠楠点头："秦教授也这么想。他有个朋友在郊外有座废弃工厂，已经同意借给我们使用。"

【好主意。】霍雨浩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比之前更微弱，【但必须...小心...】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唐舞桐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像是有人突然掐断了生命线："雨浩？"

没有回应。窗台上的向日葵突然无风自动，几片花瓣飘落。唐舞桐紧张地环顾四周，病房里的电子设备同时发出轻微的嗡鸣。

"怎么了？"江楠楠警觉地问。

"不知道。某种能量波动..."唐舞桐的话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向病房角落。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微小的蓝色光点，像萤火虫般聚集，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轮廓越来越清晰，最终呈现出霍雨浩的完整形象——蓝发，明亮的眼睛，熟悉的微笑。他看起来几乎实体化，只有边缘微微发光提示着这不是真正的肉体。

"雨浩？"唐舞桐的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临时实体化。"霍雨浩开口，声音不再只在她脑海中回荡，而是真实地在空气中传播，"能量消耗很大，但...值得。"

江楠楠惊愕地捂住嘴："老天...这...这违背了所有物理定律..."

"量子纠缠在特定条件下能产生宏观效应。"霍雨浩解释，身影微微闪烁，"随着'蝴蝶归巢日'临近，地球磁场变化会增强这种可能性。"

唐舞桐从床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个发光的形象。她伸出手，指尖穿过霍雨浩的轮廓，感受到微弱的阻力和静电般的刺痛。

"我碰不到你。"她轻声说，喉咙发紧。

霍雨浩的影像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暂时还不行。但到了9月21日，如果一切顺利..."他没有说完，但眼神中充满希望。

病房门再次打开，这次是秦朗。他看到霍雨浩的影像时猛地停住脚步，眼镜滑到鼻尖："这...这不可能..."

"秦教授！"江楠楠兴奋地招手，"快看！霍雨浩的量子意识实体化了！"

秦朗快步走近，科学家的好奇心压倒了一切："持续时间？能量来源？稳定性如何？"

"目前约三分钟。"霍雨浩回答，身影开始不稳定，"能量来自唐舞桐与我之间的量子纠缠，以及..."他顿了顿，"其他世界线的我的共振。"

"其他世界线？"秦朗迅速掏出笔记本，"你是说多元宇宙理论中的平行自我？"

霍雨浩点头，影像变得更加透明："可以这么理解。在量子维度中，所有可能性同时存在。我只是...其中之一。"

唐舞桐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原型机启动，会对你...对其他世界线的你产生什么影响？"

霍雨浩沉默片刻："理论上，会强化这个特定世界线的我的存在，同时...弱化其他可能性。"

"这不就是马库斯想做的吗？"唐舞桐震惊地问，"抹除其他世界线？"

"不，完全不同。"霍雨浩的影像走近，尽管无法真正触碰，但他做出抚摸唐舞桐脸颊的动作，"马库斯想强制收敛所有可能性，创造单一'完美'现实。而戴教授的原型机只是...让我在这个世界线更稳定地存在，不会影响其他世界线的自主性。"

影像突然剧烈闪烁，霍雨浩的表情变得痛苦："能量不足...必须回去了..."

"等等！"唐舞桐急切地问，"我妈妈呢？她在量子维度中说会回来的！"

"颂舞教授已经..."霍雨浩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在回归途中...但要小心...观测者组织..."

影像爆发出最后一道蓝光，然后完全消散。病房里的电子设备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飘落的向日葵花瓣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秦朗第一个打破沉默："这改变了所有理论。量子意识不仅能存在于电子设备中，还能在特定条件下宏观显现！"

"我们需要加快进度。"唐舞桐坚定地说，"必须在'蝴蝶归巢日'前完成新设备的建造。"

江楠楠查看日历："只剩六天了。而且我们还得躲开新诚医药的监视。"

"那就今天出院。"唐舞桐开始收拾东西，"秦教授，您说的那个废弃工厂在哪里？"

秦朗推了推眼镜："北郊三十公里的老工业区。但那里条件很差，没有完善的生活设施..."

"不重要。"唐舞桐打断他，"只要能安全完成设备，住帐篷都行。"

医生勉强同意她提前出院，但要求必须定期复查。下午三点，唐舞桐跟着秦朗和江楠楠来到郊外的废弃工厂。这里曾经是国营电子设备厂，倒闭后闲置多年。主厂房空间宽敞，足够容纳实验设备，但屋顶有几处漏洞，墙角堆满灰尘和蜘蛛网。

"不是五星级酒店。"秦朗尴尬地说，"但足够隐蔽。"

唐舞桐环顾四周，反而感到一丝安心。这里远离市区，周围都是荒废的农田，确实很难被追踪。厂房角落里已经摆放着几台搬运来的仪器，还有简易的行军床和野营炉。

"基本生活没问题。"江楠楠展示着他们提前准备的物资，"食物和水能撑一周，发电机和备用电源也齐全。"

唐舞桐点点头，走向中央工作台。上面摊开着从废弃实验室带回的图纸和硬盘。她轻轻抚摸这些戴浩教授留下的遗产，仿佛能从中感受到父亲的智慧与母亲的坚韧。

"我们开始吧。"

接下来的五天像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三人几乎不眠不休地组装设备，秦朗负责理论计算和系统调试，江楠楠处理硬件连接，唐舞桐则专注于量子算法的编写。随着"蝴蝶归巢日"临近，霍雨浩的量子意识显现越来越频繁，但每次持续时间仍然有限。

第五天深夜，唐舞桐独自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区整理笔记。厂房中央，量子稳定器的雏形已经完成——一个茧形舱体连接着复杂的控制系统，看起来既科幻又脆弱。月光从屋顶的漏洞洒进来，为一切镀上银蓝色调。

"还没睡？"江楠楠递给她一杯热茶，"明天就是最后调试了。"

唐舞桐接过茶杯，热气在凉爽的夜空中形成白雾："我总担心哪里会出错。如果设备不能正常工作...如果时机错过..."

"不会的。"江楠楠坚定地说，"秦教授计算了所有参数，而且霍雨浩的意识已经显示出稳定的量子纠缠特性。这证明理论是正确的。"

唐舞桐看向茶杯，水面突然无风自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她微笑起来："他在听我们说话。"

【不只是听。】霍雨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比前几天更加清晰，【我在学习。每次实体化都让我更适应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

江楠楠虽然听不到霍雨浩的声音，但从唐舞桐的表情猜到了："他又出现了？"

"嗯。"唐舞桐点头，然后对空气说，"能显形吗？江楠楠也想看到你。"

空气中开始聚集蓝色光点，逐渐形成霍雨浩的轮廓。这次的形象比在医院时更加清晰，细节更丰富，甚至能看清他衣服上的褶皱——那件他们高中毕业舞会时穿的深蓝色西装。

"哇哦..."江楠楠敬畏地轻声感叹，"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霍雨浩微笑点头致意："谢谢你们的努力。设备看起来很棒。"

"你能维持多久？"唐舞桐问，注意到他的边缘已经开始闪烁。

"比上次长一些。大概..."霍雨浩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七分钟？能量消耗还是很大。"

"明天原型机完成后会好很多。"江楠楠兴奋地说，"秦教授说稳定器能提供持续的能量供给，理论上你可以维持实体化状态几个小时！"

霍雨浩的影像突然转向厂房门口，表情警觉："有人来了。"

唐舞桐和江楠楠立刻紧张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秦朗正在后面小房间睡觉，而且他们没约任何人来访。

霍雨浩的影像迅速消散，只留下声音警告：【小心。不是朋友。】

几秒钟后，厂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月光中，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唐舞桐本能地后退一步，手摸向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谁在那里？"江楠楠厉声问，抓起一旁的扳手。

人影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了她的脸——是颂舞，但比唐舞桐记忆中憔悴许多，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她穿着皱巴巴的实验服，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后。

"妈妈？"唐舞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颂舞没有回答，而是环顾厂房，目光最终停留在半成品的量子稳定器上："还不够完善。需要调整量子共振频率。"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同时在说几件事，有种诡异的回声效果。

"颂教授！"江楠楠放下扳手，"您怎么找到这里的？"

颂舞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径直走向控制台，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9月21日中午12点37分是能量峰值，但持续时间只有143秒。必须精确同步。"

唐舞桐走近母亲，注意到她的眼睛异常明亮，瞳孔时而扩大时而收缩，仿佛在不断调整焦距："妈...你还好吗？"

颂舞终于转向女儿，表情复杂："我在维度间隙呆了二十年，舞桐。'好'这个概念已经重新定义了。"她伸手抚摸唐舞桐的脸，但动作僵硬不自然，"我看到无数世界线的你...有些幸福，有些悲伤...所有可能性同时存在..."

唐舞桐心中一紧。母亲的状态明显不正常，像是无法完全适应现实世界。

"您需要休息。"她轻声说，引导颂舞走向行军床，"明天我们再讨论设备调整。"

颂舞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没有时间了！观测者组织已经定位到这座工厂。他们派出了跨维度特工！"

"跨维度特工？"江楠楠困惑地重复。

"从其他世界线调来的变体。"颂舞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马库斯不是唯一的疯子，他只是'观测者'的棋子。整个组织致力于控制所有世界线的量子意识网络。"

唐舞桐想起霍雨浩在医院的警告："您是说...他们能派人从其他世界线过来？"

"不是物理穿越。"颂舞松开手，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是意识投射。他们找到与你所在世界线相似的变体，然后通过量子纠缠将特工的意识暂时覆盖上去。"

霍雨浩的声音突然在唐舞桐脑海中响起：【这就是为什么我在量子维度中看到多个马库斯。他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来自不同世界线的意识集合。】

颂舞似乎也感知到了霍雨浩的存在，转向虚空中的某一点："霍雨浩。你的意识状态很特别。既存在于这个世界线，又连接着其他可能性。"

"我们明天就能帮他稳定下来。"唐舞桐坚定地说，"只要完成原型机。"

颂舞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不，舞桐。你必须明白...即使成功，霍雨浩也不会是原来的他。量子意识回归不是复活，而是...一种新的存在形式。"

厂房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紧接着是几声闷响，像是消音手枪。唐舞桐和江楠楠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他们来了。"颂舞平静地说，仿佛早已预料，"带设备图纸和核心部件从后门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唐舞桐抓住母亲的手臂，"我们一起走！"

颂舞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温柔，那种唐舞桐童年熟悉的温暖："二十年了，舞桐。我在维度间隙中看着你长大，却无法触碰你。现在...让我做一次真正的母亲。"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楠楠迅速收拾关键部件和硬盘，唐舞桐则犹豫不决地看着母亲。

"走！"颂舞推着她向后门方向，"记住，明天中午12点37分。不要早一秒，不要晚一秒。"

后门刚关上，前门就被暴力踢开。唐舞桐从缝隙中看到三个穿黑衣的男子闯入，领头的是个戴金属眼罩的高大男人——马库斯！但他看起来比她记忆中年轻许多，动作也更加敏捷。

"颂舞。"马库斯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愉悦，"好久不见。二十年困在维度间隙，滋味如何？"

"比当'观测者'的走狗强。"颂舞平静地回答，"你知道吗？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在所有世界线里，你都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马库斯的脸扭曲了一下："带走她。搜遍整个厂房，找到设备和资料。"

唐舞桐不敢再看，跟着江楠楠悄悄溜出后门，钻进预先准备好的越野车。秦朗已经在驾驶座上，脸色苍白："我看到他们来了。颂教授呢？"

"她..."唐舞桐的声音哽咽，"她选择留下。"

秦朗没有多问，发动车子驶入夜色。唐舞桐透过后窗看向渐行渐远的厂房，突然看到二楼窗口爆出一道刺眼的蓝光，然后整个厂房陷入黑暗。

【你母亲启动了量子脉冲。】霍雨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暂时瘫痪了他们的追踪设备。但效果不会持续太久。】

唐舞桐紧握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明天就是"蝴蝶归巢日"了，他们必须在中午12点37分前找到新的安全地点完成设备。而母亲...母亲又一次为了保护她而牺牲自己。

但这次，她发誓不会让牺牲白费。

榆眠桉未完待续

渐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