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滤出七彩光斑，落在中央的量子稳定器上。唐舞桐跪在设备旁，手指飞快地调整最后参数。距离"蝴蝶归巢"时刻只剩不到两小时，而他们刚刚才找到这个临时避难所。

"磁场校准完成。"秦朗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能量储备达到临界值。"

江楠楠从侧门跑进来，手里拿着几个偷来的面包："吃点什么吧，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

唐舞桐摇摇头，继续拧紧量子稳定器的最后一颗螺丝："没时间了。马库斯的人随时会找到这里。"

"至少喝点水。"江楠楠递过水瓶，"如果你晕倒了，霍雨浩怎么办？"

这个名字让唐舞桐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自从昨晚逃离工厂，霍雨浩的意识就变得异常安静，只在黎明时分短暂显现，警告他们观测者组织已经锁定了三个可能的位置。

她接过水瓶喝了一口，水温热得发苦。教堂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刺耳得像某种不祥预兆。

"12点37分的能量窗口，"秦朗检查着平板电脑上的数据，"持续时间143秒。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完成意识稳定程序，否则要再等一年。"

唐舞桐看向手机：10点49分。不到两小时了。母亲还被困在马库斯手里，设备也未经完整测试，成功的可能性...

"别想太多。"江楠楠似乎看穿她的忧虑，"我们能做到。为了霍雨浩，为了颂教授。"

唐舞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就在这时，教堂的彩绘玻璃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危险的咔咔声。秦朗警觉地抬头："地震？"

"不。"唐舞桐的血液瞬间冰冷，"是量子扰动。他们找到我们了。"

教堂大门被猛地撞开，三个身影逆光站立。领头的正是马库斯，金属眼罩反射着诡异的光。他身后跟着两名穿黑衣的特工，但最让唐舞桐震惊的是被他们押解的人——颂舞，双手被特制镣铐锁住，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妈妈！"唐舞桐下意识要冲过去，被秦朗一把拉住。

"别冲动，"他低声警告，"他们有武器。"

马库斯悠闲地走进教堂，靴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多么感人的重聚啊。可惜你们选错了地方——这座教堂正好建在地磁异常点上，量子信号明显得像个灯塔。"

唐舞桐紧盯着母亲，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信息。颂舞的眼神飘向教堂后方的忏悔室，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你想要什么？"唐舞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设备已经在这里了，放了我母亲。"

马库斯笑了，那笑声像是金属刮擦玻璃："天真。你以为这只是关于设备？"他走向量子稳定器，赞叹地抚摸外壳，"不，这是关于重塑现实本身。关于决定哪些世界线值得存在，哪些应该被...修剪。"

"修剪？"秦朗皱眉。

"自然选择的高等形式。"马库斯转向颂舞，"告诉她。告诉她你在维度间隙看到了什么。"

颂舞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看到你们所谓的'修剪'。战争世界线被抹去，疾病世界线被消除，甚至连普通的悲剧都不被允许存在。你们想创造什么？一个无菌的乌托邦？"

"正是。"马库斯张开双臂，"想象一个世界，没有战争，没有疾病，没有无谓的死亡。量子意识网络将连接所有'被选择'的世界线，由观测者组织统一管理。"

唐舞桐感到一阵恶心："谁来选择？谁有权利决定哪些世界该存在？"

"当然是掌握技术的人。"马库斯的独眼闪烁着狂热，"而你们，幸运地被选中参与这一伟大工程。"

秦朗冷笑："荣幸之至。但请允许我们拒绝。"

马库斯的表情阴沉下来："你们不明白。霍雨浩的意识是关键——在所有世界线中，只有他的量子态能同时连接如此多的可能性。他是完美的桥梁。"

唐舞桐突然明白了："你们想利用他...连接并控制所有世界线。"

"聪明。"马库斯鼓掌，"可惜太晚了。动手！"

两名特工突然举起奇怪的装置，像是某种电磁枪。但就在他们扣动扳机的瞬间，颂舞猛地撞向其中一人，同时大喊："忏悔室！快！"

唐舞桐三人毫不犹豫地向教堂后方冲去。电磁枪发出的脉冲击中长椅，木屑四溅。他们刚躲进忏悔室，秦朗就按下隐藏开关，地板滑开露出向下的楼梯。

"妈妈的计划。"他喘着气解释，"昨晚她偷偷传信息给我，说如果被抓，就引他们来这里。"

他们沿着狭窄的楼梯下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室。这里堆满了老旧教堂物品，但中央赫然是另一台量子稳定器——比上面的更小但更精密。

"备用设备？"江楠楠惊讶地问。

"不。"唐舞桐走向控制台，认出母亲的设计风格，"这才是真正的设备。上面那个是诱饵。"

秦朗迅速启动系统："聪明。马库斯会忙着研究那个假货，给我们争取时间。"

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唐舞桐紧张地看着天花板："他们不会发现这里吧？"

"暂时不会。"秦朗调整参数，"这个地下室有铅层屏蔽，量子信号很弱。但..."他看了看表，"11点58分。距离能量窗口只剩39分钟。"

唐舞桐深吸一口气，转向虚空："雨浩？你能听到吗？我们需要你。"

空气静默了几秒，然后渐渐浮现出微弱的蓝色光点。霍雨浩的轮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能量...不足...】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马库斯...有量子干扰器...】

"坚持住。"唐舞桐轻声说，心如刀绞，"再坚持39分钟。然后我们就能稳定你的意识了。"

霍雨浩的影像微微点头，但明显越来越虚弱。江楠楠迅速检查设备："所有系统正常。只要等到精确时间点..."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地下室震动起来。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他们在炸门！"秦朗脸色发白，"至少还需要二十分钟完成预热！"

唐舞桐看向霍雨浩的影像："能干扰他们吗？争取些时间？"

霍雨浩的轮廓闪烁了一下：【试试看...但风险很大...】

"不，算了。"唐舞桐立刻后悔自己的提议，"保存能量。我们另想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霍雨浩的影像突然变得稍微清晰，【为了你...值得冒险。】

说完，他的影像消失了。几秒钟后，教堂上方传来尖叫声和更多的爆炸声。

"他在干什么？"江楠楠惊恐地问。

唐舞桐的胸口发紧："他在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时间。"

秦朗紧盯着控制面板："不管他在做什么，有效果。上面的量子读数乱成一团。马库斯暂时顾不上我们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舞桐紧盯着计时器。12点15分...12点20分...上面的动静时大时小，偶尔传来马库斯愤怒的吼叫声。

12点31分，秦朗宣布："预热完成！准备启动程序！"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被猛地炸开。烟尘中，马库斯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金属眼罩歪斜，脸上有血迹。他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正发出刺眼的红光。

"游戏结束。"他喘息着说，"你们以为能骗过我？"

唐舞桐挡在设备前："还有六分钟就是能量窗口。你阻止不了！"

"哦，我不打算阻止。"马库斯露出诡异的微笑，"我打算利用它。"

他按下装置上的按钮，红光突然变成光束射向唐舞桐。她本能地闭上眼睛，但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睁开眼，她看到霍雨浩的影像挡在前面，双手张开形成某种屏障。光束被阻挡，但霍雨浩的轮廓开始迅速变淡。

"不！"唐舞桐尖叫，"雨浩，停下！你会消散的！"

【没关系...】霍雨浩的声音微弱但坚定，【保护你...最重要...】

马库斯的表情变得狰狞："愚蠢！你的意识能量会被完全消耗！没有你，整个计划——"

"去你的计划！"唐舞桐怒吼，"你只想控制一切，根本不关心生命的价值！"

"控制就是价值！"马库斯咆哮，"无序的宇宙需要引导！我们观测者就是新时代的神！"

12点36分。最后一分钟。

霍雨浩的影像已经几乎透明，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马库斯的装置仍在发射光束，但功率似乎减弱了。

秦朗突然大喊："就是现在！启动！"

江楠楠按下按钮，量子稳定器发出低沉的嗡鸣，中央的茧形舱体亮起蓝光。唐舞桐看向计时器：12点37分00秒。

能量窗口开启。

"雨浩！"她向那个几乎消失的影像伸出手，"进入稳定器！快！"

霍雨浩的残影转向她，似乎在犹豫。马库斯趁机调整装置，红光突然增强。

【如果我进去...】霍雨浩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会锁定这个世界线...其他可能性将...】

唐舞桐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如果完成稳定，其他世界线的霍雨浩将永远成为"可能性"，而非现实。她将拥有这个霍雨浩，但代价是其他所有世界线的他...

"不！"马库斯突然尖叫，"你不能放弃！你是关键！所有世界线的连接点！"

他疯狂地扑向稳定器，但秦朗和江楠楠拦住他。三人扭打在一起，装置掉在地上，红光熄灭。

唐舞桐与霍雨浩残影对视，时间仿佛静止。143秒的窗口正在流逝，每一秒都是无法挽回的机会。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能只为自己的幸福牺牲其他可能性。那不是爱，是自私。"

霍雨浩的影像微微闪烁：【确定吗？】

唐舞桐点头，心如刀绞但坚定："我放你自由。回到量子维度，保持所有可能性存在。"

马库斯发出非人的嚎叫："不！你毁了一切！观测者不会原谅——"

他的威胁被突然响起的警笛声打断。教堂外传来扩音器的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释放人质，放下武器！"

"警察？"江楠楠惊讶地问。

楼梯口出现颂舞的身影，她脸色苍白但站立笔直："不。是国安局。我逃出来报了警。"

马库斯的表情变得狰狞："你以为这能阻止观测者？我们存在于所有世界线！这场战斗才刚刚——"

国安局特工冲进来制服了马库斯，给他戴上特制手铐。颂舞踉跄着走向唐舞桐，紧紧抱住女儿："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唐舞桐看向稳定器，霍雨浩的残影已经消失，但茧形舱内漂浮着无数蓝色光点，像夏夜的萤火虫。

"他走了吗？"她轻声问，声音破碎。

颂舞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量子纠缠不会真正断开，只是..."

"只是改变形式。"唐舞桐接上母亲的话，想起霍雨浩曾说过同样的话。

国安局特工开始搜查整个教堂，其中一位走向他们："颂教授，我们需要您的陈述。还有你们几位，都需要做笔录。"

唐舞桐最后看了一眼量子稳定器，光点已经消散，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温暖。她跟随众人走上楼梯，穿过混乱的教堂大厅。彩绘玻璃在刚才的打斗中破碎，七彩光斑洒满一地，如同破碎的蝴蝶翅膀。

教堂外阳光刺眼，唐舞桐眯起眼睛。9月21日，"蝴蝶归巢"的日子，但蝴蝶最终选择了自由飞翔，而非归巢。

这个认知既痛苦又释然。她抬头看向天空，那里有一只真实的蝴蝶正飞过，蓝得耀眼。

榆眠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