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梅魂附铜

水利纪念馆的牌匾挂起来了，红绸布揭开时，露出"梅铜馆"三个金字。题字的老先生说，落笔时总觉得笔尖发沉，像是有铜器在纸上拖着。"这字里有股水味，还有点梅香。"他摸着牌匾边缘，"像是谁在木头里藏了铜屑和花瓣。"

李太岁把那只皮箱摆在馆中央，玻璃罩子上贴着层梅花纹纱纸。阳光透过纱纸时，箱底的铜器在地上投出流动的影子，像水里游动的鱼。老张每天都要来转一圈，轮椅碾过青砖地的声音，跟皮箱锁扣的磕碰声莫名合拍。

张建军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发现个铜制的算盘。算珠是用梅核做的，上面包着层铜皮，拨弄时发出清脆的响，像是梅花开裂的声音。"笔记本上说，陈先生算账时总用这把算盘，说梅核带着土气，算出来的数准。"他指着算珠上的刻痕，"这上面的梅花，跟梅瓶上的是同一人刻的。"

李太岁突然发现，所有铜器上的梅花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闸板的位置。他把指南针放在馆中央，指针疯狂转动，最后停在皮箱锁扣上。"铜器里有磁场，"他摸着锁扣上的梅花，"像是被水和梅花养出来的。"

暴雨倾盆的夜里，水库的水位漫过了警戒线。李太岁和张建军往闸板上堆沙袋时，看见水里浮着片巨大的铜绿，形状像朵盛开的梅花。浪拍过来时，那片铜绿突然散开，化作无数铜片，顺着水流贴在闸板上，正好堵住裂缝。

老张坐在堤坝上，往水里扔梅花枝。那些枝条在浪里不散，反而互相缠绕，在水面织成张花网。"我爷说，陈先生最怕水冲垮堤坝，说梅树的根能固土，铜器能镇水。"他的轮椅扶手上，那半块梅瓶底正在发烫，"他总说，等花网铺满水面，陈先生就会顺着网爬上来。"

雨停后，李太岁在闸板缝里找到块新的瓷片。这片瓷比之前的都小，却正好补上最后一个缺口，完整的梅瓶图案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他把瓷片放进木箱时，所有铜器突然发出长鸣，像是谁在唱歌。

张建军的媳妇抱着个襁褓进来，婴儿的襁褓上绣着朵梅花，针脚跟铜纽扣上的如出一辙。"昨天生的，是个闺女。"她掀开襁褓，婴儿的手腕上戴着个铜镯子，是用那枚铜纽扣熔了重铸的，"就叫她张念梅，念想的念，梅花的梅。"

李太岁看着婴儿抓着铜镯子的小手，突然看见镯子内侧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穿长衫的年轻人正往婴儿手里塞梅花，另一个人在旁边笑，手里举着半块梅瓶。阳光穿过玻璃罩，皮箱锁扣上的梅花突然转动，发出咔嗒声，像是谁终于把锁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