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都模糊了……
地面的冰凉感，扑鼻的血腥味，嘈杂的人群，唯一可见的视线一角是躺在身边的女人和被车头撞得不成样子的后备箱。
他还记得在后座睡醒后刺眼的强光扰乱了他的视线，恍惚间，最后的感知是母亲紧紧的拥抱。
孱弱的呼吸让小孩被无力支配，灰蒙蒙一片，尘土一次一次灌入鼻腔，他感觉黑红的血液从鼻梁流淌。在意识失去之前，鸣笛声却震耳欲聋。
这是一场在死亡边缘，一次疯狂且伟大的救赎。
小孩在脱离危险前醒了一次，天花板上的格纹转瞬即逝，失重感不能让人心安，白色是他唯一看见色，偏偏是从仰视的角度看，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那人眼眸。
“妈妈……”
再次苏醒后，浑身轻松许多，四肢却溃乏无力，呼出的空气打在遮住鼻口的罩子上，湿漉漉的，感观被无限放大，手被针管的冰凉，额头汗滴流落甚至是自己的心跳声，病房的门缝并未完全合上，门外的人说话有些急促与情绪激动。
“我明明就差一点……我们可以救那个母亲的……真源，我们可以的”
“丁哥，这不怪你，那个母亲为了保护那小孩送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了，你就算再快，再做一白次手术也是无力乏术的”
“明明就差一点……”
“真源，他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了……”黑白交替间，是一个身形站在他面前又离去，又留下一句“对不起”
锦城的青松，见历了五载春秋。
手术结束后，门外家属含着泪，上前紧紧拽着医生的衣襟“医生……我妈妈她……她怎么样了”医生缓缓摘下手套，露出他那常年握刀生茧的白皙的手，安扶道“老人家没事，幸亏送来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男子听这话才敢虚弱地坐回椅子上。
“家属一晚上没睡，也去休息一下吧，老人家最近要静养，不要吃太多油腻和幸辣，再住院观察几月”
“哎，好的，谢谢医生”
“丁医生，院长喊你去一趟”
指关节有力地在木门上敲了两下，声响回荡在寂静的连廊中。“进”浑.厚有力的男声响起，丁程鑫推门而入。
“咳，咳咳，咳咳……”丁程鑫努力扇走鼻腔前的灰尘，前面的白大褂医生，背对他翻箱倒柜着，翻出的文件时不时瞅一眼又塞回去“院长，您这是……”
男人似乎一开始并未意识到丁程鑫的到来，拍了拍手自己却被呛得说话不利索起来“程……程鑫来了……啊咳咳……坐……坐”
“院长你这是干嘛呢，还有，这次您找我来，是不是我申请的那件事通过了”林予白（院长）给自己挪了个空位，双手合十放在桌上“额，我今天就随便翻些病例，对，哦哦还有啊，至于你提交的调职申请，程鑫啊，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素城吗”
丁程鑫眼底黯然失色，一个人可以自作主张，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没人管他，也没有人能管他，习惯了后，做什么事情他不跟任何人解释什么，当然也没有人关心他的想法，独来独往惯了。可这次申请明知不会这么容易通过，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质疑声再度响起时，内心不免忐忑。
“我……素城那边……医学资源更好，我可以学到更多”
注意到眼前人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丁程鑫躲避了林予白的注视。
“素城那边，我好像听说，给医生的俸禄更丰厚吧”
“林哥，我……”
“好了，程鑫，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追求物质满足的人，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的”
“昨天，你爸爸来过了，找你的”
丁程鑫有些诧异，衣角被抓出褶皱，呼吸的频率逐渐不均匀，在他看来，那个男人根本不配来这里，这里是医院，救人的地方，“天使”驻扎的地方，他怎么敢带着一身污秽来这里找他，简直是……
林予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跟前，有力的大手轻拍两下他的肩膀“好了，没事的，昨天那个时候你在手术，是真源把他拦了下来，如果真的是遇到什么经济上的困难了，我这倒是有一个工作，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毕竟看老人家也不方便你说是吧”
紧锁的眉头得以舒缓，院长口中的老人家，是指丁程鑫还在世的直系亲人之一，外婆。本来他在城中生活稳定了以后接外婆和他一起住，可老人家偏偏要去养老院待着，说不想麻烦丁程鑫再照顾，说也说不过，只能答应下来，每周都会去看望，说来，明天又到了见外婆的日子了。
愣神之际，一份合同递到他面前“呐，今天刚刚接的，人家总裁家里招私人医生，真的假的你不用顾虑，我朋友介绍的，人家不仅工资高，还可以包吃包住，只用每周给人家检查一次，轻松，挣钱块，多好啊。”
“等一下”林予白的茶杯一下没拿稳，被丁程鑫一出声吓到了“哎呦我天，干啥啊”“这个，请勿必保密有关私人问诊的一切有关消息，如有大规模泄漏，违约金……五百万！不是，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吧，这啥意思啊”
“大惊小怪干什么，人家好歹是个总裁，这点隐私肯定不能随便传啊，你接不接”
“行，可以，不过我不用去那里挤，我自己有地方住”
“嗯，那我跟那边沟通一下”
“您跟那边沟通一下，让他回自己窝过”电话那头人被无情的语气泼了盆冷水般“嘉祺啊，咱不能这么说人家啊，合同上写了可以包吃包住，他想我们也没有办法拒绝”马长宁耐心地劝说道
“受得了就接，受不了就滚，我也没说要找私人医生，都是大伯您自己给我做主的，不行就是不行，我已经答应了您可以试试看，但是我的规矩就是不能住进来，其他的随便，如果您有意再劝，我想私人医生也不用再找了，还有下次合同这种东西，先给我看一下，不说了我挂了大伯”
刚想说出口的话被嘟嘟声打断“哎，你说这孩子”
司机透过后视镜还是能感受到自家老板眸子中显露出凌冽的寒气，真是不巧，今天张叔不在，偏偏自己又撞见老板心烦意乱的时候。
马嘉祺将手机反扣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手机壳，窗外的一切浮篇如梦，流去的物景印射在清澈的瞳孔，静静的，也挺好的。
“小周，今天晚上不去公司了，去敬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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