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稀释的墨汁漫过哀牢山的山脊时,我们正蹲在临时搭建的勘测点旁,看着仪器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曲线发呆。
“军用级抗干扰模块完全失效。”马强把万用表表笔戳进接口,眉头拧成个疙瘩,“这地方的磁场强度快赶上太阳黑子爆发期了,不正常。”
董思源的指尖在全息地形图上滑动,调出近百年来的地质记录:“哀牢山处于扬子板块和印度板块的缝合带,地磁异常早有记载,但数据显示近三个月这里的磁场频率在以指数级增速变异。”
王昊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他手里的红外热像仪屏幕上,本该呈墨绿色的山林深处,正诡异地闪烁着一团橙红色的热源,形状像条盘绕的巨蛇。“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迅速按下仪器的紧急存储键,金属外壳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波正穿透机身。“收拾设备,撤到三公里外的安全区。”我盯着热像仪上那团逐渐扩大的热源,“这不是自然现象,是某种能量场在扩张。”
马强扛起最重的光谱分析仪时,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瞬间黑屏。山风卷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扑过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密林深处苏醒。
山的另一侧植被稀疏,裸露的岩层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马强将便携式信号增强器架在一块巨石上,调试好频段后拍了拍机器狗的合金外壳:“‘铁蛋’,目标区域半径五百米,重点记录能量场波动,遇到强干扰立刻返航。”
机器狗的光学镜头闪烁了两下,发出短促的电子音作为回应,四肢履带碾过碎石,灵活地钻进了前方的峡谷。董思源的平板上实时同步着画面,高清摄像头捕捉着岩壁上奇异的暗红色纹路,“这些岩层的矿物成分不对劲,像是被高温灼烧过,但周围又没有火山活动的痕迹。”
王昊举着激光测距仪,突然指向峡谷深处:“看那里——”屏幕上,原本平稳的能量读数突然出现锯齿状波动,机器狗传回的画面开始轻微抖动,岩壁上的暗红色纹路仿佛在微弱发光。
“信号强度下降了17%。”马强盯着仪表盘,“‘铁蛋’已经进入干扰区核心了。”
我放大平板上的画面,机器狗正停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前,镜头对准岩石表面一个不规则的孔洞,孔洞里隐约透出蓝绿色的微光。就在这时,所有数据曲线猛地断崖式下跌,屏幕瞬间变成雪花状,只剩下机器狗最后传回的一段杂音,像是什么东西在金属管道里摩擦的锐响。
信号彻底中断了。
峡谷深处静得能听见风穿过孔洞的呜咽,那块黑色岩石在山影里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只注视着我们的眼睛。
马强正攥着信号接收器反复拍打,突然“嘀”的一声轻响,屏幕上跳出“数据回传完成”的提示。他手一抖差点把设备摔在地上,忙不迭招呼我们围过去:“回来了!‘铁蛋’的离线缓存传过来了!”
董思源的手指在平板上急促点动,中断前的画面瞬间续接——机器狗正对着黑色岩石的孔洞拍摄,蓝绿色微光里突然掠过一道庞大的阴影,镜头猛地向上抬起,一只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的巨爪从孔洞里探了出来,足有圆桌那么大,爪尖的弧度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放大!”我盯着画面边缘那道蜿蜒的轮廓,心脏骤然收紧。镜头防抖系统在剧烈震颤中勉强聚焦,岩壁缝隙里隐约露出生物的躯干,覆盖着层叠的鳞片,每一片都像打磨过的黑曜石,在微光中流动着幽蓝的光泽。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画面里闪过一双竖立的金色瞳孔,瞳孔中央的竖线骤然收缩——下一秒,镜头剧烈翻转,只拍到漫天飞溅的碎石和一道掠过镜头的、带着利齿的巨口,随后便陷入彻底的黑暗。
平板屏幕的光映着我们四人的脸,谁都没说话。王昊最先打破沉默,声音发紧:“那玩意儿……体长至少超过二十米吧?鳞片的反光强度,像是有金属成分。”
董思源推眼镜的手在抖,反复回放着生物转头的瞬间:“它的瞳孔结构不符合已知的任何爬行类或哺乳类生物……而且你们看这里,”她定格在巨爪的特写,“爪缝里卡着的,是不是和之前岩壁上的暗红色纹路一样的物质?”
马强突然拍了下大腿,指着屏幕角落:“等等!‘铁蛋’坠落前,镜头扫到了那孔洞深处——好像有机械结构的反光!”
我重新拖动进度条,在画面最后的混乱中,果然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金属支架轮廓,镶嵌在岩壁内部,和那未知生物的鳞片光泽截然不同。
山风突然变了向,带着峡谷深处的寒气卷过来。那块黑色岩石依旧沉默地立在远处,但此刻再看,那不规则的孔洞分明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嘴。
“这不是自然生物。”我盯着平板上那双金色瞳孔,“或者说,它不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