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打开的瞬间,林野被那道刺目的红光灼得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指缝间漏进来的光线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细看之下,竟全是碎裂的文字——有他写过的句子,有文档里篡改的警告,还有些从未见过的、扭曲的符号,像被揉碎的记忆碎片。
“好久不见。”
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从红光里传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林野眯起眼,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
确实和他长得丝毫不差,连眼下那片浓重的青黑都分毫不差。但对方穿着件他从未见过的黑色衬衫,领口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始终没消失,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是谁?”林野握紧手里的黄铜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钥匙柄上的残花硌着掌心,带来一点微弱的真实感。
“我是你啊。”对方歪了歪头,动作和他平时思考时一模一样,“或者说,是被你遗忘的那部分。”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你写悬疑故事,总说‘每个角色都有阴影’,却没想过自己的阴影里藏着什么。”
林野的后背泛起一阵寒意。他想起文档里那句“它靠你的记忆活着”,想起镜中人说的“把记忆还给我”。他猛地看向对方的手——那只手的虎口处,有块淡褐色的疤痕,形状像颗草莓。
那是他小时候被烫伤的疤,早就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可眼前这个人的疤痕,却清晰得像是昨天刚留下的。
“你偷了我的记忆?”林野的声音发颤。
“偷?”对方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回音,“是你自己丢掉的。”他往前走了一步,红光在他身后流动,像燃烧的液体,“七岁那年,你在老槐树下埋了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什么,你还记得吗?”
七岁?
林野的大脑像被重锤砸中,一阵剧痛袭来。模糊的画面碎片涌了上来:夏天的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蹲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颗草莓,笑得露出尖尖的牙;泥土湿润的气息,还有铁盒子扣上时“咔嗒”的轻响……
这些画面陌生又熟悉,像是别人的梦,却又带着刺骨的真实感。
“我……”他想说不记得,喉咙却像被堵住了。
“你不记得了。”对方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不到一米,林野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草莓腐烂和铁锈的味道,“就像你不记得张阿姨其实是你邻居家的保姆,不记得那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是你童年的玩伴,更不记得她们是怎么消失的。”
“她们……”林野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们怎么了?”
“被你锁起来了啊。”对方的笑容变得残忍,“在你写的故事里,每个失踪案的背后都有个密室。可你不知道,你自己就造了个密室,把不想记起来的东西全锁在里面。”他指了指那扇铁门,“包括我。”
林野猛地看向铁门后。红光已经淡了些,能看到门后是个狭窄的空间,像个储藏室。角落里堆着些旧物:掉了漆的铁皮青蛙、缺了角的塑料积木、还有一个眼熟的竹篮——正是张阿姨装草莓的那个。
而在最里面,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盒子上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款。
“那里面……”林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对方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要小心,有些记忆太锋利,会割伤你的。”
林野握着钥匙的手在抖。他知道自己不该过去,可那铁盒子像有魔力,吸引着他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就发出一声呻吟,红光在他脚边流动,像有生命的蛇。
他走到铁盒子前,蹲下身。盒子上的锁是把小小的铜锁,钥匙孔的形状,和他手里的黄铜钥匙完全吻合。
“你不敢打开。”身后传来对方的声音,带着嘲弄,“就像你不敢承认,当年是你把她们骗到槐树下,看着她们被装进那个铁盒子里的。”
“不是的!”林野猛地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更多的画面碎片涌上来:小女孩哭着喊他的名字,张阿姨惊恐的脸,泥土盖住铁盒子时沉闷的声响……
他的头越来越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你写故事,总爱用‘镜子’当隐喻。”对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近得像在低语,“可你怕镜子,怕看到里面那个真正的你。”
林野的手不受控制地插进钥匙,转动。
“咔嗒。”
锁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铁盒子的盖子。
里面没有尸骨,没有血,只有一沓泛黄的画纸,和一颗干瘪的草莓。
画纸上是个小孩的笔迹,画的都是同一个场景:一栋楼,门牌号是“7”,楼前有棵老槐树,树下埋着个盒子。每张画的角落里,都画着一个笑脸,嘴角咧得很大,像镜中人的笑。
最后一张画上,画着两个小孩手拉手站在槐树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的手里拿着颗草莓,女孩的脸上画着泪痕。画的下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林野把草莓埋起来了,等第七天,我们就能找到它了。”
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