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色的裙摆扫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少女站在离殷茵三丈远的地方，九条狐尾在身后缓缓摇曳，每一根尾尖都泛着淡淡的青光，那是青丘狐族修至九尾才有的灵韵。她的眉眼确实与苏妲己有七分相似，只是妲己的媚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柔，而她的美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尤其是那双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半分暖意。
“你是谁？”殷茵将商遗民护在身后，掌心的护灵符被她攥得发烫。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狐力很强，比她见过的任何精怪都要纯粹，那是属于青丘正统血脉的威压，让她体内的狐灵本能地绷紧了。
少女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缩在殷茵身后的商民，像在看一群蝼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活着。”
“我为什么不该活着？”殷茵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从阐教的噬魂煞，到周兵的鞭子，再到眼前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多人敌视。
“因为你是苏妲己的女儿。”少女的声音陡然转厉，九尾猛地张开，青光暴涨，“她引狼入室，让青丘卷入商周之争，险些被天道清算。如今她自身难保，你这个孽种，就该随她一起消失，省得污了我们青丘的血脉！”
殷茵猛地抬头，右眼的绯红瞬间燃起：“不许你骂我娘！”
“骂她？”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没直接杀了她，已经算给狐后留了情面。你以为她当年为什么要把你藏进昆仑墟？不是护你，是怕你留在青丘，成为狐族向天道谢罪的祭品！”
“你胡说！”殷茵体内的龙气骤然爆发，金色的气流在她周身盘旋，“我娘是为了保护我！我父王也是！”
“保护？”少女冷笑，“帝辛不过是利用妲己的狐力稳固他的江山，妲己也不过是借商王的龙气滋养你的灵胎。他们之间哪有什么真情？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殷茵的心里。她想起鸿钧曾说过“你父母的感情半真半假”，想起裂隙中母亲那带着悲凉的侧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把那些念头甩开。“我不信！他们是我的爹娘，不会骗我！”
“信不信由你。”少女抬手，指尖凝聚起一道青色的狐火，“今日我奉青丘长老令，来取你的命。念在同是狐族血脉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
狐火带着灼人的热浪袭来，殷茵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同时将身边的一个孩童往身后拉了一把。狐火擦着她的肩头飞过，落在旁边的树干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快跑！”殷茵对商遗民们喊道，自己则迎着少女冲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但她不能退。身后是几十条人命，是她父王仅存的子民，她若退了，他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金色的龙气化作盾牌，挡住少女接踵而至的攻击。绯红的狐灵则像灵活的蛇，缠绕着她的指尖，伺机寻找反击的机会。殷茵的身形在林间穿梭，时而借着树木的掩护闪避，时而突然转身打出一道气刃，竟也暂时抵挡住了少女的攻势。
那少女显然有些意外，眉梢微挑：“没想到帝辛的龙气倒是护主。可惜，这点本事，还不够看。”
她的九尾猛地一拍地面，无数青色的藤蔓从土里钻出，像毒蛇般缠向殷茵的脚踝。殷茵纵身跃起，却见少女已经出现在她头顶，一掌拍向她的天灵盖。
这一掌带着浑厚的狐力，若是拍实了，殷茵就算有龙气护体，也要经脉尽断。
千钧一发之际，殷茵体内的龙气与狐灵突然发生了奇异的共鸣。金色的气流与绯红的光焰交织在一起，在她周身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她下意识地抬手，漩涡竟带着她的手掌往前推去，正好与少女的掌心撞在一起。
“砰——”
两股力量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少女被震得后退了三步，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而殷茵则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茵姑娘！”商遗民们惊呼着想要上前，却被那些藤蔓拦住。
殷茵挣扎着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左眼的金瞳亮得惊人。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疯狂地冲撞，龙气的刚猛与狐灵的阴柔互相撕咬，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倒下。
“有点意思。”少女看着她，眼中的杀意淡了些，多了几分探究，“龙气与狐灵竟能相融，苏妲己倒是生了个异类。”
她没有再发动攻击，只是站在那里，九尾轻轻摆动：“你可知，青丘为什么容不下你？”
殷茵喘着气，没有说话。
“因为你是变数。”少女的声音低沉了些，“天道定下商周交替，商亡周兴是定数。可你偏偏在此时出现，还身负龙狐双脉，若是让你成了气候，谁知道会不会搅乱三界格局？阐教要杀你，是怕你复兴商朝；青丘要杀你，是怕你连累整个狐族。”
“所以，我就该死？”殷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倔强，“就因为我是爹娘的女儿，就因为我生在这个时候？”
“这就是命。”少女的语气软了些，“你若识相，便自行了断，我还能保这些商遗民一条活路。”
殷茵猛地抬头，眼中金红二色交织：“我不相信命！我爹娘没让我死，鸿钧也没让我死，我凭什么要自行了断？”
她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力量虽然混乱，却在她的意志下慢慢凝聚。她想起鸿钧教她的话——“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试着让冲撞的龙气与狐灵放缓流速，像溪水绕着山石般互相缠绕。
渐渐地，那股撕裂般的疼痛减轻了些，金红交织的光芒在她掌心重新亮起，这一次，光芒中多了几分沉稳。
少女看着她掌心的光，瞳孔微微一缩：“你竟能强行调和双脉？”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鹤鸣。
少女脸色一变，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只白鹤正往这边飞来，鹤背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再看向殷茵时，眼神复杂了许多。
“算你运气好。”她收回九尾，周身的青光渐渐散去，“今日我暂且不杀你，但你记住，青丘不会放过你，阐教也不会。你护得了这些人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
她说完，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些缠绕的藤蔓也随之退去，商遗民们立刻冲到殷茵身边，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
“茵姑娘，你没事吧？”那个抱着孩子的老婆婆抹着眼泪，“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
殷茵摇了摇头，刚想说没事，却又咳出一口血。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彻底溃散了，头晕目眩得厉害。
“那是谁啊？也是狐狸变的吗？”一个孩童怯生生地问。
殷茵没有回答。她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疑惑。那个少女明明有机会杀了她，为什么突然走了？还有她最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那只白鹤落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鹤背上的人跳下来，竟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童，手里还拿着一个锦囊。
“请问，可是苏殷茵姑娘？”小道童拱手问道，声音清脆。
殷茵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昆仑玉虚宫的侍童，奉家师之命，来送一样东西给姑娘。”小道童说着，将手里的锦囊递了过来，“家师说，姑娘见了这个，便知是谁所赠。”
殷茵犹豫了一下，接过锦囊打开。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缕淡青色的狐毛，和一片泛着金光的龙鳞。
看到这两样东西，殷茵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狐毛的气息，与她母亲苏妲己留在玉佩中的残魂一模一样。而这片龙鳞……她曾在鸿钧幻化的光影中见过，那是帝辛龙袍上缀着的饰物。
“你家师是谁？”殷茵的声音有些发颤。
小道童笑了笑：“家师说，时机未到，姑娘不必知道。他还说，若姑娘想知道父母的真相，可往东南去，那里有座‘殷墟’，藏着你想知道的一切。”
“殷墟？”
“正是。”小道童说完，又拱了拱手，“东西送到，我先告辞了。”他跳上白鹤，白鹤振翅高飞，很快便消失在云层里。
殷茵捏着那缕狐毛和龙鳞，指尖冰凉。
昆仑玉虚宫……那不是阐教的地盘吗？阐教的人为什么要送她这个？那个小道童的师父是谁？是真心帮她，还是另一个陷阱？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抬头望向鸿钧之前离去的方向，天空中的金光和清光早已散去，护灵符依旧没有动静，她不知道鸿钧怎么样了，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茵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个商民小心翼翼地问。
殷茵深吸一口气，将狐毛和龙鳞收好。不管前面是陷阱还是真相，她都必须走下去。她不能让父母白白牺牲，也不能让这些商遗民一直活在恐惧里。
“往东南走。”她握紧拳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去殷墟。”
商遗民们面面相觑，但看着殷茵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有着王室气息的少女。
一行人重新上路，朝着东南方向走去。密林里静悄悄的，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
殷茵走在最前面，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藏着鸿钧给的护灵符。她不知道鸿钧是否安好，也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她。
她只知道，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和父母的过往、和三界的纷争紧紧绑在了一起。
而那片看似平静的东南方天空下，一座废弃的城池轮廓，正在暮色中渐渐清晰。殷墟，这座埋葬着大商过往的废墟，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殷茵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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