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
图书馆的老位置控了三个月，沈知意的笔记本还放在窗台上
严浩翔拉开椅子时，木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响，金飞了窗帘上的麻雀
他伸手去翻那本深棕色的本子，指腹抚过第七页--那里早已不是空白，他后来写下的那句“下次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旁边，添了一行娟绣的字迹：
“好啊，那我把风拴在这儿等你。”
可风没被拴住
沈知意走的那天是也是周三，雨下得很大，像要把整个夏天的湿气都拔下来
她抱着笔记本站在图书馆门口，校服裙被风吹得贴在小腿上，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
沈知意“严浩翔，”
她抬头看他，左边的梨涡盛着水光
沈知意“我要去追一阵风”
他当时没懂，直到后来收到她从另一座城市寄来的明信片，背面画着机场的玻璃幕墙，一架飞机正冲破云层，她说：
沈知意“这里的风很大，一直往前跑，不会停的”
她才明白，有些风留不住的
就像她总说要去看，更蓝的海，要去爬更高的山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句子--想在沙漠里看一次日出，要去冰岛摸极光，--原来都不是随口说说
严浩翔翻开笔记本的第20页，那是她最后的画画：
沈知意“一片被风吹得倾斜的芦苇荡，远处的天空低得像要塌下来，角落里写着“等我回来就告诉你第七页的星星，为什么只画了一半”
风从窗缝钻进来，掀起书页哗哗作响，最终停在第七页
那半颗星星旁边，不知何时被人用铅笔补了另一半，两个半圆拼在一起像枚完整的月亮
他突然想起沈知意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她说
沈知意“严浩翔，你不用等风停，你往前走，风会跟着你的”
可他现在只想停在这里，守着这本笔记本，守着第七页的星星
或许等芦苇黄了又绿，等机场的飞机落了又起，那阵的风会带着她的笑声，重新卡在窗缝里
就像他们第一次遇见那样
深秋的雨总带着股钻骨的凉，严浩翔把笔记本踹进怀里时，指尖触到封皮上磨出的毛边，像摸到了沈知意毛衣上起的球
图书馆管理员换了新的，看见他总坐在老位置会笑着递杯热可可：
“等那位爱画画的姑娘？”
他点头，目光落在窗台上--那里摆着个玻璃瓶，插着沈知意临走前拆的玉兰花枝，枯了又被他换成新的，循环了三个季节
这天翻到笔记本第37页，忽然掉出张纸条
是张游乐园的门票根，边缘被雨水泡得发皱，背面有行小字：“旋转木马最高点能看见图书馆的顶，下次带严浩翔来。”
他们的站起身，外套都没顾上拿就冲出去
游乐园离得不远，秋风吹得摩天轮吱呀转，旋转木马孤零零的停在暮色里
他爬上最高那匹白木马时，裤脚粘了草屑，抬头果然看见读书馆的尖顶，像枚被遗忘的图钉，钉在灰蒙蒙的天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
冰岛的极光绿的发蓝，像快融化的玻璃糖，照片角落，只有举着相机的手，手腕上带着他送的红绳
没有文字，只有星星表情
严浩翔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忽然笑出声
她从口袋里摸着只钢笔，在笔记本第37页画儿个小小的旋转木马，旁边写：
严浩翔“今天在最高点，看见风往北边吹了。”
风又从窗缝钻进来，这字没停在第七页，而是哗啦啦翻过好多页，像在催促着什么。
严浩翔合上本子时，发现第七页补全的星星旁边，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磨砂过
他想起沈知意说过，风从来不是往一个方向吹的
他会绕远路，会撞进山谷，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清晨，忽然拐弯，带着远方的雪和海的咸
重新扑进某个人怀里
玻璃瓶里的玉兰花又开了啊，淡香混着热可可的甜漫过整个窗台
严浩翔拿出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回了张照片--图书馆的老位置，阳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第七页的星星在光里闪着，像谁眨个了下眼睛
他没写文字，只在对话框里敲了个句号
有些等待从来不是静止的
就像风在跑，他在等，而笔记本里的每一页，都在悄悄记下风和时间的轨迹
直到某天轨迹交汇，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会被风捎回来，轻轻落在第七页的折痕里
……
回到2021那一年--12月份24号的故事
冬雪落进家里窗逢时，严浩翔，在笔记本里夹了片玉兰花瓣标本
标本旁边，是沈知意临走前塞给他的信，字迹洇着水痕，像被眼泪泡过，原来沈知意的故事里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信里说，沈知意走的那天，严浩翔在机场安检口站了三个小时
他手里攥着两张音乐会门票，是沈知意提了无数次的那场票根被指腹磨得发亮，像要嵌进掌纹理
他问我要去多久
我说等我把那边的雪化成水就回来
沈知意在信里笑自己没出息
#沈知意“可我不敢说，我要去的地方没有雪，只有消毒水的味道，比冬天还长的等待”
严浩翔后来总去他们常去的咖啡馆，点两杯加冰的美式，一杯放在对面，融化的冰块，顺着杯壁往下淌，像谁没忍住的眼泪
他在朋友圈发过一张照片：
空荡荡的画室里，画架上还摆着沈知意没画完的星空，角落里有个药盒被颜料盖的，快要看不见
严浩翔“她说国外的星空更亮。
他在照片下面写：
严浩翔“可我觉得，她画的才是最亮的”
这天严浩翔收到沈知意的消息，是段小视频
镜头里她坐在不明显的角落里，举着画册给镜头看，里面全是严浩翔的样子：
在画室里打盹的，在舞台上弹吉他的，在雪地里给她堆兔子的
#沈知意“等我好起来。”
她声音有点哑，却带着笑：
#沈知意“就告诉他，我不是去追风了，我是在等风把我吹回去。”
可这句话却没有录进视频里……
沈知意把视频转发给严浩翔时，窗外的雪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笔记本的第七页
那到浅浅的折痕里，像落了点碎金
他忽然懂了，有些等待不是站在原地，而是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会为对方守住心理的那片晴空
就像沈知意的画里，永远有严浩翔的位置；就像严浩翔的等待里，从来都藏着“她会回来的笃定”
沈知意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很久，严浩翔发来的消息还在停留在半个小时前：
严浩翔“画室的玉兰树打花苞，等你回来正好赶上第一朵开。”
她看着那行字，喉咙里像堵着团侵了水的棉花，咳得胸腔发疼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快，护士匆匆走进来调整输液管，语气放得很轻：
护士“沈小姐，今天心率有点不稳，别太激动”
#沈知意“我没事”
她扯出个笑，把手机塞回枕头下
那里藏着本快画满的画册，最后一页留白，原本是打算画她和严浩翔站在玉兰树下的样子--她想告诉他，那些说要去追的风要去看的远方全都是假的。
她只是怕，怕他看见她掉头发、擦氧气管的样子，怕他眼里的光被她的病拖成灰
可现在，连这点想念都快被碾碎了
昨晚医生和她谈了很久，说最新的检查结果不太好，建议放弃激进治疗
她当时没哭，只是盯着窗外那颗光秃秃的树发呆--原来有些等待，真的等不到风把人吹回去
手机又震了，是严浩翔发来的照片
他正在画室的星空画前，穿着她买的那件蓝色卫衣，手里举着支画笔
笑得露出虎牙：
严浩翔“你看，我给你留了最重要的那笔，等你回来点睛。”
照片里的星空已经很完整了，深蓝的底色上缀满星星，只有正中央留着快小小的空白
沈知意知道，那是他特意留给她的位置
她颤抖着手点开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个星星表情
放下手机时，发错从枕头下滑出来，摊开在画严浩翔弹吉他的那页
她记得那天他在音乐节后台，抱着吉他给她唱了首没名字的歌，台下的欢呼声浪差点掀翻屋顶，可他的眼睛只看着她
她当时就想，要把这瞬间划下来，老了拿给他看，说“你看，那时候你眼里全是我”
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夜里疼的睡不着，她摸出笔，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最后一页画了一片很轻的云旁边写：
#沈知意“严浩翔，风好像累了，吹不动我了。”
写着写着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她赶紧用指腹去擦，越擦越花，幸福被打湿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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