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上新增的字迹褪去了诡异的暗红,变成了更规整的黑色,像是用钢笔写就,却依然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守则八】列车会在午夜十二点供应热水,仅限三号车厢连接处。接水时若发现水流浑浊,立刻停止接水,且半小时内不要触碰任何金属物品(包括钥匙、硬币)。
【守则九】若邻座乘客睡着后开始说梦话,不要试图叫醒对方。但如果梦话中出现你的名字,需轻轻拍打对方肩膀三次,且拍打时不能发出声音。
【守则十】车厢内禁止吸烟,但允许在停靠临时站点时到站台抽烟。临时站点无标识,且停靠时间不超过三分钟,下车前需确认车门旁的“停靠提示灯”为绿色,若为红色,绝对不能下车。
【守则十一】若看到有穿深色外套的人在收集乘客的车票,可将车票交给对方,但必须在车票背面用指甲划一道横线。若对方拒绝接收带横线的车票,立刻将车票撕碎扔进过道垃圾桶。
【守则十二】夜间行车时,若听到“列车长查票”的通知,需将守则纸压在车票下方。但查票人员若佩戴金色徽章,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能出示任何物品,包括车票和守则。
【守则十三】以上新增规则中,有一条与最初的规则存在冲突。冲突点藏在“时间”相关的描述里,找到它,才能避免踏入陷阱。
魏旬逐字看着,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比刚才的靠谱点,但还是绕得慌……”他指着守则十,“临时站点?可规则一不是说全程无报站吗?这算不算是冲突?”
杨萧却盯着守则十二:“金色徽章……刚才那个深蓝色制服的列车员,我好像没注意她有没有徽章。”
祈澜的手指在“午夜十二点”“临时站点停靠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这几个时间点上划过——最初的规则五明确提到列车会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停车,而新增的守则十和十二都涉及“停靠”和“夜间时段”的描述,看似连贯,却在某个细节上藏着不易察觉的矛盾。
这时,车厢连接处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打翻了热水瓶。紧接着,一个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三号车厢接热水了,要接的快点,就烧这一壶!”
没人知道现在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多久,也没人敢确定,那个声音是不是真的在通知接水。杨萧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那里的表针刚过十一点半。“离十二点还有半小时,”他压低声音,“要不……先去看看?万一真是接热水的,错过说不定就没了。”
魏旬没应声,目光黏在守则八的“金属物品”几个字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钥匙串——那上面挂着把铜制小刀,是他爸给的防身用的。
祈澜摇了摇头:“等等。规则八说仅限三号车厢,但我们现在在几号车厢?”
三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节车厢的编号被一块锈迹盖住了,只隐约能看到个模糊的数字轮廓,像“2”又像“3”。
就在这时,过道里传来脚步声,刚才那个穿深蓝色制服的列车员又推着小车走了过来。这次她的车上摆着几个热水瓶,瓶身上印着“三号车厢专用”的字样。她的制服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接热水的到门口排队。”列车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扫过他们时顿了顿,“抓紧时间,十二点准时收。”
杨萧刚想站起来,被祈澜一把拉住。“看她的徽章,”祈澜的声音压得很低,“规则十二说查票人员若佩戴金色徽章不能出示物品,但没说银色的情况。可规则十提到的‘停靠提示灯’,我们到现在都没见过——这节车厢的车门旁,根本没有灯。”
魏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车门,那里果然只有一块掉漆的铁皮,别说绿灯,连个灯座的影子都没有。
“哗啦——”又一声脆响,这次是从车厢另一头传来的,像是有人没拿稳热水瓶,紧接着响起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归于沉寂。
列车员像是没听见,依旧面无表情地推着车往前走,车轱辘碾过地板的声音“咯吱咯吱”,听得人头皮发麻。
杨萧的喉结动了动,他从早上到现在没喝多少水,喉咙早就干得发疼。“要不……我去看看?就看一眼,不接水。”
他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刚走两步,就看见斜前方那个穿黑皮鞋的男人也站了起来,正朝着列车员的方向走。男人走路的姿势很怪,膝盖像是不会打弯,僵硬地往前挪,后颈上那个灰黑色的指印在惨白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他也去接水?”魏旬小声说。
祈澜的目光却落在男人的手上——他攥着一张车票,车票背面隐约有道划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这符合规则十一里“划横线”的要求,可男人的动作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突然,那个男人停在了列车员身后,像是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列车员猛地回头,银色徽章在灯光下闪了一下,男人的身体瞬间僵住,接着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过道上响起几声抽气声,却没人敢出声。列车员看都没看地上的人,继续推着车往前走,嘴里重复着:“接热水的快点,十二点收。”
杨萧吓得赶紧退回座位,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浸湿了。“他、他怎么倒了?”
祈澜没回答,只是盯着地上的男人——他手里的车票掉了出来,背面赫然有一条歪歪斜斜的竖线,
“规则十一说要用指甲划横线,”祈澜突然开口,“他划的是竖线。”
魏旬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他是因为没遵守规则才……”
话音未落,车厢里的时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是午夜十二点整。
几乎同时,那个穿深蓝色制服的列车员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个座位,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的银色徽章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在应急灯下泛着刺眼的光。
“现在开始查票。”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请各位乘客出示车票和……守则。”
规则十二:查票人员若佩戴金色徽章,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能出示任何物品。
祈澜猛地将守则纸塞进笔记本深处,又把车票藏进鞋底。杨萧和魏旬也慌忙藏起东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而地上那个男人的身体,正在众人看不见的阴影里,慢慢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