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外的碎石路,午后总泛着淬了火似的白光。
阿砚背着布包往望风山地走,包里的小鱼干晃出细碎的响——是丽莎陪她去骑士团厨房拿的,大叔往布包里塞时,指腹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烤面包的暖,“给巷口的小家伙们加餐”。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怯生生的尾巴。
自从图书馆吃了琴团长的蜂蜜三明治,她好像没那么怕“骑士团”这三个字了。
今早路过总部,甚至敢对着训练场上的安柏挥了挥手,吓得对方风之翼差点歪了,红披风在空中划出个慌乱的弧。
这份刚冒头的轻松,在转过山坳时,被一声炸雷劈得粉碎。
前方空地上,穿黑斗篷的男人正跪着,周身缠着狂暴的紫雷。
他手里的神之眼红得像团火,雷元素像挣脱锁链的毒蛇,在他周身扭曲、炸裂,把岩石劈成焦黑的碎块,空气中飘着刺鼻的硫磺味。
“啊——!”男人的嘶吼裹着元素失控的嗡鸣,像钝刀割着耳朵,“别过来!滚开!”
阿砚的脚像被钉在原地,布包带深深勒进掌心。她在骑士团公告栏见过类似的画:神之眼持有者被情绪拽入深渊,力量失控时,轻则炸穿岩层,重则掀翻半个山头。
眼前的雷暴里,还卷着丝深渊的灰黑气——是恐惧和愤怒,把他的力量熬成了毒。
更让她心揪紧的是,男人身后几步外,抱着孩子的妇人正缩成团,雷暴像道电网,把母子俩困在原地。
妇人的裙摆被电光燎了个角,孩子的哭声细得像根线,随时会被雷暴撕碎。
“让开!快让开啊!”男人的嘶吼越来越沉,意识像被雷暴吞了大半,雷光却越涨越凶,眼看就要舔到妇人的衣角。
阿砚的心脏被攥得生疼。望风山地的黑雾、码头的丘丘人、巷口瘸腿的橘猫……那些被她护住的小生灵突然在眼前闪。
她想跑,腿却灌了铅——总不能看着那对母子被雷劈成焦痕。
指尖开始发烫,淡绿微光顺着指缝往外渗。
她试着像丽莎教的那样,想象阳光流过指尖,让力量软得像团云,可雷暴的狂、男人的吼、孩子的哭,像无数根针扎进脑子里,心跳撞得肋骨发疼,连呼吸都带着颤。
“别、别失控……”她用气音呢喃,绿光却越来越烈,像憋了太久的山洪,“温柔点……再温柔点……”
越想收,力量越疯。
当男人的雷光猛地暴涨,妇人发出绝望的尖叫时,阿砚的指尖突然炸开——不是温顺的绿,是像朝阳撕破黑夜的强光,瞬间凝成巨大的光球,朝着雷暴撞过去!
“砰——!”
绿光撞进雷暴的刹那,震得山坳都在抖。
狂暴的紫雷像被泼了冷水的火焰,“滋啦”一声萎靡下去,扭曲的电光在绿光里蜷成一团,连带着男人身上的灰黑气,都被涤成了细尘。
男人闷哼着倒在地上,神之眼的红光褪了,露出原本的紫,像雨后天晴的颜色。
妇人抱着孩子连滚带爬地跑,跑前回头看了眼,眼神里的惊恐像根刺,扎得阿砚喉咙发紧。
她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浑身的绿光却骤然熄灭,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
力量流失的空茫从四肢涌上来,眼前发黑,耳边嗡嗡响,只能踉跄着靠住岩石,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头……好晕……”她捂着额头,胃里翻江倒海。
这是第一次,力量失控得这么狠,像被人硬生生抽走了骨髓,连呼吸都带着疼——原来净化失控的力量,是要拿自己当祭品的。
男人爬起来,迷茫的目光扫过四周,落在她身上时突然竖起来:“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敌意像冰锥扎过来。阿砚想解释,喉咙却堵着棉花。
她能感觉到他的警惕,就算雷元素平了,这份被陌生人介入的戒备,依旧能把人戳得生疼。
得躲起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推开岩石,往望风山地跑。
脚步虚得像踩在云里,好几次差点绊倒,只能死死攥着布包带,凭着“往有塞西莉亚花的地方跑”的本能往前冲。
男人在身后喊了什么,她没听清。
现在只想找个洞,蜷起来,等眩晕退了,等流失的力气慢慢爬回来。
阳光依旧刺眼,碎石路却像转起来的漩涡。
阿砚跑着跑着,脚下一软,眼前彻底黑了——失去意识前,鼻尖钻进股熟悉的甜,像苹果酒混着风的清冽。
“哎呀呀,这可真是乱来啊。”
温迪的声音在耳边响,带着点无奈,又有点疼惜。他接住倒下的阿砚,能摸到她皮肤的烫,呼吸急得像漏风的风箱。
指尖残留的绿光弱得像残烛,显然是透支到了极限。
他低头看了看空地上发愣的男人,又看了看怀里脸色惨白的姑娘,轻轻叹了口气。
风卷起他的披风,带着两人往望风山地的山洞飞——那里静,安全,还有他昨天藏的蜂蜜苹果酒,或许能让她醒时,舒服那么一点点。
山洞外的风还在吹,卷着远处的雷声。
洞里,温迪把阿砚放在铺着软草的石床上,给她盖上自己的披风,又拧开酒瓶,让甜香漫开来,像层暖毯裹住空气。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和紧紧蹙着的眉,低声说:“下次别这么拼命了啊……就算是温柔的风,吹得太急,也是会累的。”
回应他的,只有阿砚微弱的呼吸,和洞外渐渐平息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