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的午后,图书馆的阳光总像被泡在蜂蜜里,稠乎乎的暖。
彩绘玻璃把光滤成碎金,落在阿砚摊开的《提瓦特植物分布考》上,将“塞西莉亚花”的插画染成琥珀色。
她的指尖在书页边缘划着圈,目光却越过纸页,黏在窗外——庭院里的白鸽正啄食面包屑,翅膀扑棱的响,让她下意识摸了摸布包,那里躺着半块全麦面包,硬得能硌出牙。
自从骑士团聚餐后,面包成了她的“安全符”。
不是偏爱麦麸的粗糙,是这东西能攥在手里边走边啃,不用在餐馆排队,不用对着摊主的眼睛说“要一个”,更不用应付“你从哪来”的追问。
只是连着啃了半月,舌尖都快磨出茧,此刻闻着图书馆的墨香混着远处飘来的烤苹果味,喉咙突然发紧,像被干面包渣堵了似的。
“看来有人对着面包犯愁呢。”
丽莎的声音裹着紫罗兰香漫过来,像猫爪轻轻挠在心上。
阿砚猛地回神,布包带在掌心勒出红痕——那半块面包正倔强地翘着角,像个被抓包的小秘密。
她慌忙把面包往里塞,脸颊烫得能煎蛋,连耳尖都红透了。
紫裙扫过橡木椅腿,带起阵香风。
丽莎端着骨瓷茶杯坐在对面,银勺搅着红茶,褐色的漩涡里映出她含笑的眼:“琴团长托我带了点东西,说总啃干面包,胃该闹脾气了。”
魔法袋轻响一声,精致的银餐盒落在桌上。风之花纹路在光下泛着淡银,盒边还沾着点面粉,显然是刚从厨房拿来的。
阿砚的心跳漏了半拍,指尖蜷缩起来——琴团长怎么会知道?那个总把关心藏在“骑士团的心意”里的人,连她啃干面包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吗?
“打开瞧瞧?”丽莎把餐盒往她面前推了推,指甲涂着紫罗兰色的指甲油,在银面上划出细闪,“厨房新烤的火腿三明治,加了蜂蜜酱,软乎乎的,比你的‘石头面包’温柔多了。”
阿砚咬着唇,慢慢掀开盒盖。火腿的咸香、面包的麦香、蜂蜜的甜香瞬间漫出来,像只暖乎乎的小兽钻进鼻腔。
三明治被切得方方正正,火腿片薄得透光,生菜叶上还挂着水珠,连面包边都烤得金黄金黄,比她布包里的“硬疙瘩”诱人百倍。
“琴说,”丽莎抿了口红茶,热气模糊了她半眯的眼,“上次聚餐见你没露面,猜你是怕生。巡逻队又说,总看见你在巷口啃面包,就特意让厨房做了这个——趁你在图书馆,人少,自在些。”
指尖轻轻碰了碰三明治,软得像团云。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溜溜的,又暖融融的——原来真的有人会惦记她吃没吃饱,会为她特意做份软和的吃食,连送过来都怕打扰。
“谢、谢谢琴团长……”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动的风铃草,“也、也谢谢丽莎小姐。”
“谢我做什么?”丽莎笑着摆手,目光落在她蹙起的眉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点认真,“说起来,小阿砚是不是吃不惯蒙德菜?总吃最朴素的面包,聚餐也躲着——是觉得烤肉太硬,还是汤太腻?”
阿砚猛地抬头,撞进她紫水晶般的眼睛里。
“不、不是的……”她慌忙摇头,脸颊更烫了。其实她很喜欢蒙德的苹果酒炖肉,上次在清泉镇远远闻过,香得让她咽了半天口水;也喜欢蜂蜜酱,甜丝丝的,像家乡的槐花蜜。
只是她怕,怕一开口说“喜欢”,就会被追问更多——“你家乡有什么?”“为什么来蒙德?”“家人呢?”——那些藏在心底的刺,让她连“想吃”都不敢说出口。
“那是为什么总啃干面包?”丽莎没逼问,只是用银勺轻轻敲了敲杯沿,“总不会是觉得干面包比三明治香吧?”
阿砚攥紧餐盒边缘,指节泛白。她想说“我怕麻烦人”,想说“我怕被盯着看”,话到嘴边却只变成:“面、面包……方便。”
“方便也不能委屈肚子呀。”丽莎放下茶杯,语气软得像团棉花,“你看,风会吹落苹果,雨会滋润花草,人也该好好吃饭。要是觉得餐馆人多,就来骑士团厨房找我——让厨师给你留份软和的,阳春面怎么样?清水煮面,加把青菜,简单得很。”
她顿了顿,突然眨眨眼,语气带了点调侃:“就当是谢你上次净化魔法书——那本书现在精神得很,天天盼着你再‘摸’它一下呢。”
最后那句像根温柔的针,轻轻刺破了她心里的防线。
阿砚看着餐盒里的三明治,又看看丽莎含笑的眼,突然鼓起勇气,小声问:“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丽莎的眼睛弯成月牙,“我丽莎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不过嘛——”她拖长了调子,“作为交换,下次练净化术得让我看看。上次教你的‘温柔引导’,长进多少啦?”
阿砚的脸更红了,却没低下头。她拿起一块三明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火腿的咸、蜂蜜的甜、面包的软在舌尖化开,比干面包好吃百倍。
“练、练得还行……”她含着食物,声音含糊,却带了点小骄傲,“昨天碰、碰到片发黄的叶子,我用绿光裹了裹,它、它又变绿了……”
“哦?这么厉害?”丽莎挑眉,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那可得让我见识见识——我们的小净化师,是不是偷偷长本事啦?”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餐盒上,也落在阿砚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她又咬了一大口三明治,这次没再害羞,连心里的紧张都被那股甜香悄悄融化了。
图书馆外,琴站在走廊里,听见里面传来阿砚带着点含糊的笑声,悄悄松了口气。安柏凑过来,小声问:“团长,她吃了吗?”
“看丽莎的样子,应该吃了。”琴望着图书馆的方向,眼底漾着暖意,“下次让厨房做南瓜蜂蜜粥吧,更软和,她好像喜欢甜口的。”
安柏用力点头,心里突然懂了:让一个总躲着的人敞开心扉,就像春风吹化冻土,得一点一点,用暖意把心捂热了才行。
而图书馆里,阿砚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三明治,听丽莎讲璃月的阳春面要怎么煮。
阳光落在书页上,“塞西莉亚花”的插画亮得像真的。
她突然觉得,或许不用总啃干面包了;或许,骑士团的厨房,真的可以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