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把山壁下的草叶缀成碎钻,阿砚蹲在嫩芽旁,指尖轻轻碰了碰沾着露水的叶片——
嫩绿色的芽尖在晨光里泛着软,是她这些天用“信徒”留下的茶水滋养的。
如今这几株小生命,倒成了她每日赴约的隐秘期待,比布包里丽莎的魔法书,更让她牵念。
竹编食盒静立在凹洞旁,白瓷杯里的清心花茶腾着细雾,雪白花瓣浮在水面,像揉碎的云絮落进茶汤。
阿砚伸手碰了碰杯壁,温热的触感顺着指腹漫开——
不烫不凉,刚好是她能接受的温度,就像前六天那样,精准得像有人掐着时辰候着。
“又是清心花……”她对着茶杯小声嘀咕,鼻尖凑近杯口轻嗅。
清甜的香气混着晨雾漫进鼻腔,让她想起甘雨递来的那朵清心花,连花瓣上的露水,都带着相似的温柔。
这些天,“信徒”的心意藏在细节里:从雨前茶换成她更易接受的清心花,从滚烫调至温和,连素笺上“岩王帝君庇佑此方”的墨字,都工整得刻意朴素,从不多添一句打扰。
这个人,到底是谁?
阿砚抱着茶杯躲进凹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她在璃月认识的人不多:胡桃的热情像团火,说话总带着雀跃的响,断不会有这般安静的耐心;
甘雨埋在总务司的地脉报告里,连寅时的灯都常亮着,哪有时间每日清晨来山壁放茶?
剩下的,只有往生堂那位总持着温茶的客卿——钟离。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往生堂后院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钟离递来的热茶还留着余温,他说“净化之力罕见”时的温和眼神,还有他指尖轻拂冥纸时的从容。
若放茶的真是他,定是想借这份默不作声的善意,让她放下防备。
可他为何要装成“信徒”?直接说出来,难道不好吗?
“是怕我跑吧。”阿砚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她太清楚自己的反应——若是钟离直白道破“我知你有净化力”,她定会抱着布包连夜逃离璃月,连杏仁豆腐的甜都顾不上。
可这位“信徒”的方式,却像温水浸茶,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从最初的警惕,变成了如今的期待。
昨天和胡桃坐在枫树下的对话突然冒出来:“钟离先生最懂人心,知道什么时候该近,什么时候该远。”
当时她只当是玩笑,此刻想来,倒像句隐晦的提示。
难道钟离早就知道她躲在这里?
知道她怕被看穿,怕被期待,才用“信徒”的身份,悄悄递来这份不用偿还的善意?
“应该不会……”阿砚摇了摇头,试图压下这个念头。
她不过是个从蒙德逃来的“麻烦”,裹着层见不得光的防备,而钟离是璃月的“活历史”,连地脉的流转都了如指掌,怎么会特意留意她这样的小人物?
或许一切只是巧合——“信徒”刚好喜欢这里,刚好偏爱清心花茶,刚好和她一样,喜欢对着嫩芽发呆。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嫩芽旁的花瓣戳破。
她昨天特意把清心花瓣撒在土边,今早竟在茶杯里多了片新鲜的清心——若只是普通信徒,怎会留意到她这点小心思?
怎会知道她把茶倒在这里,滋养着几株不起眼的芽?
纠结像藤蔓缠上心头。
她既盼着是钟离,盼着在璃月有个懂她的人;
又怕真是他,怕自己的秘密早被看穿,那些躲躲藏藏,在他眼里不过是徒劳的小把戏。
“至少心意是真的。”阿砚深吸一口气,指尖泛出缕淡绿光,轻轻扫过茶杯。
微光漫过花瓣,茶香瞬间浓了几分,茶汤里漾开细碎的光,像把晨光揉进了水里。
她鼓起勇气,小口抿了口茶——清甜的味道从舌尖漫到胃里,带着清心花的软,还有丝从未有过的安心,悄悄落进心里。
这是她第一次喝下“信徒”的茶。没有恐慌,没有抗拒,只有满满的暖。
喝完茶,阿砚把茶杯放回食盒,素笺叠得整整齐齐压在旁边。
她将剩下的花瓣撒在嫩芽旁,看着阳光漫过花瓣,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知道答案;
或许,她可以试着不躲,试着相信这份善意;
或许在璃月,她真的能找到一个让她安心的角落。
竹林深处,钟离看着凹洞旁空了的茶杯,眼底泛起浅淡的笑意。
他指尖捏着片晒干的清心花瓣——明天,他会在茶里加勺绝云间的蜂蜜,再写张“今日风暖”的素笺。
不用急,他有的是耐心,等那个躲在凹洞里的姑娘,慢慢愿意走出雾来。
阿砚望着璃月港的方向,布包里的稻草人轻轻晃。
她在心里悄悄许愿:明天,想对“信徒”说声谢谢;
明天,或许能有勇气,多等一会儿,看看这位神秘的“信徒”,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