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竹林揉成一片流动的绿，连风都裹着竹节的清润，拂过阿砚磨得起毛的布包带——
那带子是琴用银线补的，针脚里还藏着蒙德的余温，此刻却被她攥得发皱。
她蹲在粗壮的竹根旁，指尖捻着片刚掉落的竹叶，叶尖的晨露顺着指缝往下淌，凉得让她打了个轻颤。
今天她没去山壁赴“茶约”，只因昨天胡桃那句“往生堂做符纸缺清心花，采完还能送甘雨”——
犹豫了半宿，终究还是抵不过“只是帮忙采花，不碰净化”的自我安慰，踏进了这片陌生的竹林。
“小阿砚！这里的花最饱满啦！”
脆生生的喊声突然撞破雾霭，像颗裹了糖的石子砸进清泉。
阿砚抬头时，正撞见胡桃背着竹筐朝她挥手的身影：红衣在翠绿竹林间格外扎眼，像团跳动的火焰，发梢墨流苏晃出的弧度里，都带着让人没法拒绝的热情；
竹筐里已躺着好几朵清心花，雪白花瓣沾着晨露，像撒了把碎雪。
阿砚慢慢走过去，脚步轻得像怕踩疼脚下的草。
她盯着胡桃递来的小剪刀——剪刀柄是磨光滑的桃木，还刻着小小的往生堂云纹，显然是特意选的趁手工具——
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我、我没采过花，会不会剪坏花枝？”
“放心！”胡桃拿起一朵清心花示范，剪刀“咔嚓”轻响，花茎断口齐整得不含半分毛躁，“从花茎下方两指处剪，别碰根部就行！就算剪坏了也没事，绝云间的清心花多着呢，比蒙德的风车菊还密！”
阿砚接过剪刀，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
她看着面前的清心花丛：花瓣上的晨露泛着柔和的光，花茎纤细得像一碰就断，心里的慌却慢慢聚起——
怕剪坏花是假，怕指尖的净化力突然冒出来，惊扰了这些无辜的植物才是真。
“你看这朵！”胡桃突然指着株开得最盛的清心花，语气里满是雀跃，“花瓣比别的厚半分，做符纸能留住更多灵气，就剪它试试？”
阿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捏住花茎。
剪刀刚碰到茎秆，指尖却不小心擦过花瓣——一缕极淡的绿光瞬间闪过，像受惊的萤火虫般，飞快地绕着花瓣转了圈。
下一秒，花瓣上的晨露突然变得晶莹透亮，连清冽的花香都浓了几分，漫得满鼻都是。
“哇！你的力量连花都会喜欢！”胡桃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凑过来盯着那朵花，语气里满是惊喜，“你看，它比刚才更精神了，哪像会被吓到的样子？”
阿砚的脸“唰”地红了，赶紧收回手，把花塞进竹筐里，声音细得像被风卷走：“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她攥着剪刀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怕的不是胡桃的夸赞，是这夸赞背后可能跟着的追问：“你的力量为什么能滋养花？”
“能不能用这力量帮忙净化？”
这些问题，像蒙德村民当年的指责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呀！”胡桃却没追问，反而蹲下来，捡起片落在阿砚脚边的竹叶，语气放得比晨露还软，
“但这说明你的力量是好的呀——你看，它能让花更漂亮，能净化地脉浊气，能帮大家驱散阴气，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哪像你说的‘会吓人’？”
阿砚的剪刀“啪嗒”掉在地上。
她盯着竹筐里的清心花，蒙德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次她只是想净化村里浑浊的井水，指尖的绿光刚碰到水面，村民就举着锄头围过来，喊她“用邪术污染水源的怪物”；
她躲在山洞里发抖时，连手里的面包都咽不下去，只觉得自己的力量是个只会带来麻烦的“诅咒”。
“不是的……”她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颤，眼眶慢慢泛红，“上次我净化井水，就被当成怪物……我的力量会失控，会让别人害怕……”
胡桃捡剪刀的动作顿住。
她看着阿砚垂得低低的头，看着她攥着衣角、指腹泛白的模样，突然想起钟离说的“她的防备是被吓出来的”。
她慢慢蹲下来，声音里没了往日的雀跃，只剩纯粹的温柔：“那些人不懂！他们没见过你的力量有多温柔，才会瞎害怕。在璃月不一样——钟离先生夸你净化得比符箓还温和，甘雨还说你的力量能帮地脉减负，我更觉得，有你这样的朋友超厉害！”
阿砚抬起头，撞进胡桃真诚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探究，没有期待，只有满满的心疼，像琴团长当年把热汤塞进她手里时的眼神。
她想起甘雨送的清心花，想起钟离留下的温茶，想起胡桃陪她买杏仁豆腐时的模样，心里的委屈像被晨露浸过的竹叶，慢慢软了下来。
“我、我只是有点怕……”她小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竹筐里的清心花，“怕力量又失控，怕再被人当成怪物……”
“有我呢！”胡桃拍了拍胸脯，红衣晃出好看的弧度，“以后你力量要是冒出来，我就帮你挡着；要是有人敢说你坏话，我第一个用往生堂的‘业务手册’跟他讲道理！而且还有钟离先生，他懂的比谁都多，肯定能帮你控制力量！”
阿砚看着胡桃自信的样子，忍不住小声笑了。
她捡起剪刀，重新看向面前的清心花——这次指尖的抖轻了些。
剪刀“咔嚓”轻响，一朵清心花落进竹筐，她抬头时，眼里已没了之前的怯，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软：“谢谢你，胡桃。”
“咱们是朋友嘛！”胡桃笑得眉眼弯弯，伸手给她指认，“你看那株，花茎粗点，剪起来不容易手抖；还有那边的，花瓣刚开，做符纸最合适……”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金斑。
竹林里只剩剪刀的轻响和阿砚偶尔的询问：“这里剪可以吗？” “这个花会不会太嫩？”
胡桃耐心地应着，偶尔还会帮她拂掉肩上的竹叶，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采完花往璃月港走时，路过竹林入口，阿砚突然停下脚步，声音比之前清楚了些：“胡桃，下次……下次还能一起采花吗？”
胡桃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盛着阳光，用力点头：“当然！随时都来！下次咱们还能采了花去望舒客栈，就着杏仁豆腐吃！”
阿砚的嘴角悄悄勾起抹浅淡的笑。
风裹着清心花的香吹过来，拂过她的衣角，也吹走了心里的不安——
原来不用躲着自己的力量，不用害怕被指责，也能和朋友一起，做一件简单又温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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