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台的午后，香樟把阳光筛成碎金，落在甘雨膝头的地脉报告上。
报告封皮“层岩区域勘探”的墨字被她按得发皱，指尖却反复摩挲着夹在页间的干花——
那是半月前阿砚掉落的清心花瓣，虽失了晨露的润，却仍凝着缕极淡的净化香，像姑娘那天躲在石柱后，递来的无声胆怯。
“甘雨小姐！”
雀跃的喊声撞破香樟的静，甘雨抬眸时，正见胡桃背着竹筐奔来。
红布筐里堆着的清心花雪白雪白，晨露还沾在瓣尖，晃得人眼晕；
而灰布衣衫的阿砚跟在后面，帆布鞋轻轻蹭着青石板，布包带在肩颈绕了两圈，显然是怕再掉东西——
这模样，比上次躲在石柱后发抖时，多了丝能落地的软。
“你们去采清心花了？”甘雨起身时，特意把报告往身后藏了藏——封皮“浊气消散数据”的字样，她怕惊到阿砚。
目光落在姑娘指尖时，心轻轻软了：指缝沾着点褐色泥屑，指甲缝里还嵌着细草，显然是亲手掐过花茎，连磨得发亮的布包侧袋，都露出半截采花用的桃木小剪。
“小阿砚帮我采了半筐呢！”胡桃把竹筐往石桌上一放，抓起朵最盛的清心花递过来，花瓣上的露水滴在甘雨手背上，凉得像碎冰，“这朵最鲜，你夹在报告里，比墨香还提神！”
递花的瞬间，甘雨的指尖不小心蹭过阿砚的手。
姑娘的手凉得像刚触过溪涧，却裹着缕极柔的净化气息——与层岩巨渊第七区域“异常消散”的浊气痕迹，分毫不差。
阿砚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往后退了半步，耳尖红得像枫糖，声音细得能被风卷走：“谢、谢谢甘雨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碰你的……”
“没关系。”甘雨赶紧把花夹进报告，与干瓣并排——新鲜的瓣软得像云，干燥的瓣韧得像纸，倒像阿砚这阵子的变化：从紧绷的防备，慢慢透出点能舒展的柔。
她看着姑娘盯着报告封皮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好奇，像小猫爪似的轻轻挠着，忽然想起自己昨夜熬到寅时的地脉图谱：
用红笔标了简单的流向，还在旁侧写了“地脉如溪，遇柔则顺”的注脚，原是想若再遇见，或许能给她看看。
“阿砚姑娘，你对璃月的地脉感兴趣吗？”甘雨把报告往她那边推了推，指腹划过“地脉勘探”的墨字，语气放得比香樟的影还软，“我画了张简易图谱，标了哪片林子的地脉最温和，你要是想了解，我可以借你看。”
阿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蒙尘的琉璃被擦透，却又很快暗下去，指尖抠着布包带：“我、我看不懂……那些线条像绕着的藤蔓，而且我怕……怕给你添麻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垂得更低，连露在灰衣领口的锁骨，都绷得发紧——
甘雨忽然懂了，这不是拒绝，是怕自己学不会，更怕“懂了地脉”后，又要被期待着用净化力去“做事”。
“不麻烦的。”甘雨从公文袋里掏出叠好的图谱，展开时，红笔标的流向像蜿蜒的溪，还贴着张便签：“绝云间清心花丛下，地脉最软，适合初看”。
她把图谱轻轻放在阿砚面前，指尖没碰她的手，只让纸边搭着姑娘的布包，“你慢慢看，不用急着还，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去总务司找我——我每天下午都在，泡的清心花茶，还能留你喝一杯。”
阿砚捏着图谱的指尖轻轻发颤，指腹反复蹭着“绝云间”三个字，忽然抬头时，眼里盛着细碎的光：“真、真的可以吗？我要是问很多笨问题，你也不会烦吗？”
“当然不会。”甘雨的笑漫到眼底，浅紫的眼眸像盛着溪光，“地脉的知识本就需要慢慢琢磨，我刚开始学的时候，连‘地脉流速’的单位都记混过呢。”
“时间不早啦！该去吃杏仁豆腐啦！”胡桃突然插话，晃着阿砚的胳膊，红衣扫过石桌，带起阵清心香，“甘雨小姐，你要不要一起？望舒客栈新熬的莲子味，比上次的还甜！”
甘雨笑着摇头：“不了，我还要去核对地脉数据，你们去吧。”
阿砚把图谱小心叠成方块，塞进布包最里层，走之前还特意回头，对着甘雨弯了弯腰：“甘雨小姐，我、我会好好看图谱的，下次还你时，能不能……能不能再问你个问题？”
“当然。”甘雨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报告里的双瓣清心——新鲜的瓣还在渗着香，干燥的瓣已染了墨色，像两份藏着的约定。
她忽然想起阿砚刚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何止是对知识的好奇，更是对“被接纳”的渴望——
怕自己的力量是麻烦，怕自己的疑问是打扰，这样的姑娘，在蒙德时，定是连个能问“地脉是什么”的人都没有。
“明天再画张带花标的图谱吧。”甘雨抱着报告往总务司走，香樟的叶影落在她浅紫的发间，脚步比来时更轻——
她要在图谱旁侧画上清心花的位置，标上“此处地脉最柔，适合试练净化力”的小字，还要泡好温温的清心花茶，等着那个怕麻烦的姑娘，敢主动来问第一句“地脉为什么会绕着花走”。
玉京台的风裹着双瓣的香，吹过石桌上的竹筐，也吹过甘雨怀里的报告。
那两份藏在纸页间的温柔，正悄悄织着张网，把阿砚的胆怯，慢慢裹进璃月的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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