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云间的晨雾是裹着清心香来的,白蒙蒙的云絮漫过青石路,将两侧的花丛笼成流动的雪。
阿砚背着磨得起毛的布包,帆布鞋踩在湿润的石板上,发出轻得像怕惊扰雾的“沙沙”声——
布包里,甘雨手绘的地脉图谱被小心裹在油纸里,边角还沾着点昨夜研究时滴的茶渍,是她新找到的“躲人角落”,比山壁的凹洞更静,也更暖。
她在背风的岩石旁停下,指尖先碰了碰岩壁——微凉的触感里混着淡淡的地脉气息,像甘雨说的“最软的溪”,让人安心。
铺开图谱时,阳光刚好从云隙漏下,金斑落在红笔标画的地脉流线上,那些缠绕的线条突然少了几分杂乱,倒像琴团长弹过的琴弦,藏着规律的软。
“原来这里的地脉,真的比别处温和。”阿砚小声嘀咕,指尖刚触到“层岩巨渊”的标记,一缕极淡的岩元素气息突然钻进鼻腔——
不是地脉的冷,是带着茶暖的温,像山壁旁那杯清心花茶的余韵,熟悉得让她心脏猛地一缩。
是钟离。
她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布包带瞬间攥得发皱,连图谱都来不及叠,就往旁侧的灌木丛钻。
枝叶上的晨露蹭湿了灰布衣袖,凉得她打了个轻颤,却死死屏住呼吸,透过叶片的缝隙往外看——
青石路上,深色长袍的身影正缓步走来,竹编食盒提在手中,步伐从容得像与雾融为一体,周身的岩元素气息柔得像裹了层棉,没有半分压迫。
阿砚的指尖抠着灌木丛的茎秆,指节泛白。
她看着钟离停在自己刚坐过的岩石旁,看着他低头时眼底漫开的温和——
他定是看到了地上没来得及收的图谱边角,看到了岩石上残留的茶渍,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食盒轻轻放在岩面,动作轻得像怕碰碎雾里的花。
食盒打开的瞬间,清心花的甜香混着茶香漫过来,阿砚的鼻间突然发酸。
白瓷杯里,雪白的花瓣浮在茶汤中,和山壁旁的每一杯都一样;
旁侧的素笺上,“绝云间地脉纯净,宜静心”的墨字工整如刻,连落笔的轻重都透着刻意的温柔,与她布包里那张“岩王帝君庇佑此方”的字迹,分毫不差。
原来,山壁的茶是他,绝云间的等待也是他。
钟离没有停留,转身时的袍角扫过草叶,带起极轻的响,却没回头,仿佛只是偶然路过,留下一份无关紧要的心意。
阿砚躲在灌木丛里,直到那道深色身影彻底融进雾中,才慢慢走出来,指尖碰茶杯壁的瞬间,温热的触感顺着指腹漫开——
不烫不凉,刚好是她能接受的温度,像他算准了她躲着的时间,算准了她敢出来的瞬间。
“谢谢……”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青石路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哽咽。
喝第一口茶时,清甜的味道从舌尖暖到胃里,竟比以往的每一杯都更软,连布包里的图谱,都好像跟着暖了几分。
她掏出图谱重新铺开,指尖无意识泛出缕淡绿光,刚触到“层岩巨渊”的标记,绿光突然顺着线条游走,像被地脉牵引着,在纸页上织出细碎的光。
阿砚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是“麻烦”,不是“诅咒”,而是能与地脉共鸣的软——
像钟离的岩元素那样,能护着花,能暖着茶,能让雾里的角落,慢慢变成可以安心停留的家。
雾渐渐散了,阳光漫过岩石,落在她捧着茶杯的手上。
阿砚靠在岩壁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图谱上流动的绿光,嘴角悄悄勾起浅淡的笑。
她忽然盼着下次再“遇见”钟离时,不用再躲进灌木丛,
而是能鼓起勇气,递上一杯自己泡的清心花茶,认真说一句“谢谢您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