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山壁揉成一片软白时,阿砚的帆布鞋已碾过石板路的薄霜。
布包里,那张叠了三折的素笺被指尖反复摩挲,边角微微发卷——
是她昨夜就着璃月港的灯笼光写的,墨汁洇透了纸背,连“茶很香”三个字都带着手抖的弧度,却在末尾硬添了朵歪歪扭扭的清心花,花瓣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墨渍,像个藏不住的小秘密。
凹洞旁的竹编食盒,果然还带着晨露的凉。
白瓷杯里的清心花茶腾着细雾,雪白花瓣浮在茶汤中,像碎云落进暖泉;
旁侧压着的素笺上,“晨光正好,宜缓行”的墨字依旧工整,笔锋收得极轻,没半点催促的意味
和前几日的“岩王帝君庇佑此方” “绝云间地脉纯净”一样,都藏着刻意放缓的温柔。
阿砚蹲下身,指尖先碰了碰杯壁——温热的触感顺着指腹漫开,比她今早出门时温的牛奶还舒服,是钟离算准了她赶路的时辰,才晾到刚好能碰的温度。
她把自己的素笺轻轻放在旁边,两张纸的边缘刚好对齐,像怕打扰这份默契似的,连呼吸都放轻了半分。
“应该……不会笑我字丑吧?”她对着食盒小声嘀咕,目光落在自己画的清心花上,耳尖悄悄泛红。
指尖无意识拂过草地,触到几株长高的嫩芽——嫩绿色的叶片沾着晨露,叶尖比上次又挺了些,是她用每天倒掉的茶水滋养的。
如今这些小生命,倒成了她与钟离之间无声的见证,从最初的警惕躲闪,到现在的期待赴约,都藏在叶片舒展的弧度里。
躲进凹洞时,阿砚特意留了道缝。
透过缝隙,能看到竹林深处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深色长袍的身影就缓步走来。
钟离的步伐轻得像风拂竹叶,走到食盒旁时,先拿起了阿砚的素笺,指尖捏着纸边,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什么珍宝。
当他看到末尾那朵歪歪扭扭的清心花时,阿砚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漫开了浅淡的笑意,像晨雾被阳光揉散,连嘴角的弧度都软了下来。
他把素笺叠好,放进长袍内侧的口袋,又从食盒里拿出新的素笺,轻轻压在原来的位置,才提着食盒转身离开,袍角扫过草叶,没带起半点惊扰。
等那道身影彻底融进竹林,阿砚才飞快跑出来。
拿起新素笺时,指尖触到纸页上残留的温度,“嫩芽已长,可期繁花”六个字映入眼帘——笔锋比往常软了些,连墨色都淡了点,像是怕吓到她似的,特意放柔了力道。
她看着纸上的字,又看了看草地上的嫩芽,突然懂了钟离的意思:他在说,她就像这些嫩芽一样,不用急着开花,慢慢长就好;
他也在等,等她愿意坦然展露自己的光芒,等她不再躲在凹洞里,能笑着跟他说一句“今天的茶很好喝”。
阿砚把素笺小心叠进布包,与自己的那张放在一起。
指尖泛出缕淡绿光,轻轻拂过嫩芽——淡绿的光像春溪漫过叶片,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挺了挺,叶尖还沾了点细碎的光,像在回应她的心意,也像在回应钟离的期待。
晨雾渐散,阳光漫过山壁,落在凹洞旁的石板上。
阿砚靠在洞壁上,手里攥着两张素笺,鼻尖还留着清心花的香。
原来不用面对面说话,不用刻意靠近,只用半页纸、一杯茶,就能把心意递到对方心里,就能让一个躲躲藏藏的人,慢慢生出留在璃月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