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务司的雕花木窗,正将暮色滤成柔和的橘纱。
甘雨指尖捏着层岩巨渊勘探报告,素白的纸页被她按出浅痕,目光却牢牢钉在末尾那行小字上——“外围山道浊气无故消散,残留净化气息温和纯粹,未寻获异常人员”。
兽耳忽然轻轻颤动,绒毛扫过耳尖的碎发。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报告边缘,指腹触到纸页细微的纹路,脑海里瞬间浮出那个灰衫身影:阿砚躲在玉京台石柱后时,发梢沾着的草屑;
递还地脉图谱时,指节泛白的紧张;
连笑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往后缩半分,像怕惊扰了谁。
而那姑娘的净化气息,软得像绝云间的晨雾,与报告里的描述分毫不差——整个璃月,再找不出第二人。
“她又独自去了……”甘雨的声音轻得像落进茶盏的桂花,心里却泛起细密的疼。
她想起上次在玉京台,阿砚净化残留浊气后,扶着石柱发抖的模样:脸色白得像宣纸上未干的墨,额角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灰布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明明指尖还泛着未收的淡绿微光,却咬着唇不肯说一句“疼”。
这次面对更浓的浊气,她又要独自扛下多少反噬?
起身走到窗边时,甘雨的兽耳还在微微耷拉着。
暮色中的层岩巨渊像头沉默的巨兽,山道隐在灰雾里,连风都裹着岩石的冷意。
那个单薄的姑娘,是怎么敢独自走进这片危险里?
用自己最害怕的力量去守护璃月,却连让别人知道都不敢——
这份藏在坚强背后的孤独,像根细针,轻轻扎在甘雨心上,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发紧。
办公桌上的琉璃盏里,清心花茶早已凉透。
甘雨看着茶底沉落的花瓣,突然想起自己昨夜修改地脉数据时的模样:用朱砂笔把“阿砚净化区域”改成“自然消散”,在“残留能量”旁标注“无异常”,
原以为这样能护她周全,不让她被千岩军的问询、民众的好奇惊扰,却没想到,这份“保护”反而成了隔绝温暖的墙,让她只能独自面对危险,独自舔舐伤口。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问,指尖用力攥着报告,纸页边缘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阿砚接过图谱时,眼里闪着的光;小声说“我会好好看”时,认真的模样;
连问“地脉为什么会绕着花走”时,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自己本该牵着她的手,教她控制力量,帮她避开反噬,可现在,却让她在恐惧里越陷越深。
通讯器突然亮起的蓝光,打断了甘雨的思绪。
屏幕上跳出千岩军的消息:“甘雨大人,层岩外围发现疑似净化者的姑娘,拒绝透露身份,说不愿麻烦您。她脸色很差,却坚持独自回港。”
心猛地一沉,甘雨抓起通讯器,指尖因慌乱而有些发颤:“立刻派人暗中跟着,别惊动她!我马上到!”
回复的消息刚发出去,她就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淡紫外衫,连琉璃盏里的凉茶都顾不上倒,快步往门外走。
走廊里的宫灯映着她急促的身影,兽耳竖得笔直,满是担忧。
玉京台的灯笼已一盏盏亮起,暖黄的光洒在青石板上,却照不暖甘雨心里的急。
她沿着山道快步走着,目光在人群中仔细搜寻,连灰布衣角、浅绿微光都不肯放过——
怕她晕倒在路边,怕她被夜风冻着,更怕她因为这次的事,彻底缩回壳里,再也不肯相信任何人。
“咳……咳咳……”
巷口传来的微弱咳嗽声,像根线,瞬间拉住了甘雨的脚步。
她快步跑过去,刚拐进巷口,就看到靠在墙角的阿砚:灰布背包滑落在地,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着斑驳的墙,指节泛白;
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连呼吸都带着浅浅的颤抖。
“阿砚姑娘!”甘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声音里满是心疼,“是不是反噬得厉害?哪里不舒服?”
阿砚抬起头,看到甘雨时,眼里先是惊讶,随即又漫上慌乱,想推开她:“甘雨小姐……我、我没事……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傻姑娘,说什么麻烦。”甘雨把她扶得更稳些,从背包里掏出保温的清心花茶,拧开盖子时,清甜的香气漫开,“净化浊气是在守护璃月,你该被感谢,不是独自承受痛苦。快喝口茶,能缓解点反噬的疼。”
温热的茶液滑过喉咙时,阿砚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攥着甘雨的衣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茶杯边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们觉得我麻烦,怕你们知道我控制不好力量,就不喜欢我了……”
甘雨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兽耳蹭过她的发顶,语气软得像化开的糖:“不会的。钟离先生、胡桃,还有我,都喜欢这样勇敢的你。以后再遇到浊气,不用一个人扛,我们都会帮你。我还会教你怎么控制力量,再也不让你受这么多苦。”
巷口的灯笼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暖黄的光里,阿砚的哭声渐渐小了。
甘雨扶着她站起来时,特意把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淡紫的布料裹着温暖,像个小小的避风港。
往璃月港深处走时,阿砚靠在甘雨身边,脚步虽还有些虚浮,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
甘雨看着身边慢慢放松的姑娘,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仅要守护璃月的地脉,更要守护这颗藏着伤痕却依旧善良的心,让她在璃月,真正找到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