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将山壁揉成半透明的纱时,阿砚的帆布鞋已碾过凹洞前带霜的草叶。
布包侧袋里,钟离昨夜留的素笺边角被指尖攥得发卷,“今日风柔,宜寻幽”的墨字明明透着暖意,却压不住她心口的慌——
那道来自层岩巨渊外围的探究目光,像根细刺扎在神经上,不是钟离的温和、胡桃的雀跃,而是带着审视的冷,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发紧。
凹洞旁的竹编食盒还裹着余温,白瓷杯里的清心花茶腾着细雾,雪白带露的花瓣浮在茶汤中,本该是让她安心的模样。
可阿砚蹲下身时,指尖刚触到杯壁就猛地缩回,像碰了烫物——她总觉得那道目光还在暗处,盯着自己与食盒的每一次触碰。
犹豫片刻,她没像往常那样倒茶养草,而是飞快将食盒塞进布包夹层,连沾在盒底的草屑都仔细拂去,仿佛要把这个“老地方”的痕迹,暂时从自己身上剥离。
沿着山壁往深处走,石板路渐渐被齐膝的杂草吞没,松针落在肩头,凉得像细碎的冰。
阿砚的脚步放得极轻,布包里食盒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山林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声都让她心跳漏半拍。
她不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谁,只知道必须找个“无人能及”的角落——一个连风都找不到的地方。
约莫半个时辰后,藤蔓缠绕的山洞突然撞进视野。
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枯褐色的藤蔓间挂着蛛网,蛛丝上沾着的晨露像凝固的泪,显然久无人至。
阿砚拨开藤蔓时,指尖被刺划出细小红痕,她却顾不上疼,借着晨光往里探——洞底铺着厚厚的松针与落叶,踩上去软得像绒毯,最里侧那块平整的青岩,刚好能放下布包里的图谱与食盒。
“这里……应该安全了。”她对着空荡的山洞小声说,声音里带着未散的颤。
靠在青岩上坐下,她掏出食盒打开,温热的茶香漫开,却没了往日的清甜,反而像掺了点涩。
指尖泛出缕淡绿微光,刚要触到茶杯,又猛地收回——她怕这微光会穿透山洞,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像只藏进树洞的幼鸟。
布包里的地脉图谱被小心展开,甘雨用朱砂标画的地脉流线,此刻却显得格外复杂。
阿砚的指尖顺着线条慢慢划,想起昨天甘雨教她疏导力量时的模样:耳朵轻轻蹭过她手背,声音软得像棉花,“别怕,跟着地脉的节奏来就好”。
可现在,那份勇气像被晨雾吹散,只剩下躲起来的本能。
她又摸出胡桃送的净化辅助牌,木牌上歪扭的符咒纹路硌着手心,像在提醒她那些温暖的瞬间,可心口的慌,却没因此减轻半分。
洞口突然传来“沙沙”的藤蔓响动,阿砚瞬间攥紧辅助牌,身体往青岩后缩了缩。
直到确认只是风穿过藤蔓,她才松了口气,却也没了翻看图谱的心思。
从布包里掏出纸笔,她写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暂寻他处,茶已收好,谢。”
末尾依旧画了朵清心花,花瓣尖沾着点墨渍,像藏不住的歉意。
她把纸条轻轻放在洞口的岩石上,希望钟离能看到——她不是拒绝善意,只是暂时没力气面对。
躲回洞底时,阿砚摸出了丽莎送的魔法书。
书页翻动间,那位蒙德法师温和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阿砚,安全感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慢慢长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泛出缕极淡的绿光,轻轻拂过“地脉共鸣”的章节——就算躲进了山洞,她也不想停下脚步,不想辜负甘雨的教导,更不想让自己这段时间的勇敢,轻易白费。
而此刻的山壁凹洞旁,钟离正捏着阿砚留下的纸条,眼底泛着浅淡的担忧。
他昨天就察觉到层岩方向有陌生的冰元素气息,本想今日提醒,却没想到阿砚已先一步察觉,还躲得这样远。
这姑娘的警惕心,像早春未化的薄冰,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退回自己的壳里。
“钟离先生!小阿砚呢?”胡桃背着装满清心干瓣的竹筐跑过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凹洞,琥珀色眼眸瞬间黯淡,“是不是那道陌生气息吓到她了?我们要不要去找她?”
“莫急。”钟离将纸条递给她,声音温和却坚定,“她留下纸条,还带走了茶,说明没拒绝我们的心意。”
他看向山壁深处,目光扫过杂草丛生的路径,“我们只需在暗处守着,别去打扰——她需要自己慢慢找回安全感。”
胡桃捏着纸条上的清心花印记,心里渐渐安定。
她从竹筐里掏出一小包晒干的清心花瓣,小心放在凹洞旁的岩石上,像放一件珍宝:“那我们把这个留下,她要是回来看到,就知道我们还在等她。”
两人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得像风拂落叶。
阳光渐渐穿透晨雾,落在凹洞旁的岩石上,那包清心花瓣泛着淡金的光,像个无声的约定——等阿砚愿意出来时,这里的暖意,始终都在。
山洞里的阿砚,靠在青岩上合上书。
洞口的阳光透过藤蔓,在书页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布包里的食盒还带着余温,辅助牌在手心泛着暖。
她知道,朋友在等她,可现在,她需要一点时间,一点让自己重新长出勇气的时间。
风穿过山洞,带着清心花的淡香,阿砚闭上眼睛,在心里悄悄说:下次再出来,一定不再轻易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