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抉择

铜镜碎片深深嵌入季瑶掌心，鲜血顺着纹路流淌，在血色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周静怡的话如同终审判决：所有周家血脉，同归于尽。

屋顶铁门在楚明（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某种东西）的猛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蛛网般蔓延。黑雾从缝隙中渗入，凝聚成触须状，向着季瑶和周静怡探来。

“没有时间了！”周静怡嘶喊，她的脖颈黑痕正在扩散，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月蚀即将开始，那是通道最稳定的时刻！”

季瑶看着手中染血的碎片，又看向窗外那轮逐渐被阴影吞噬的血月。黑线已爬上下巴，像活物般向太阳穴延伸，带来阵阵冰刺般的疼痛和...一种奇异的愉悦感。她能感觉到影母的力量在血管中歌唱，呼唤她去拥抱那古老的黑暗。

“为什么是我？”季瑶的声音异常平静。

“因为你是最完美的容器！”周静怡的眼神狂热而绝望，“纯净的周家血脉，对影缚之力有着天然的亲和！只有你的血能彻底激活或永远封印通道！”

“那你呢？”季瑶盯着她，“你也是周家人，为什么急着求死？”

周静怡的表情瞬间凝固，一丝慌乱闪过眼底：“我...我已经被侵蚀了！你看不见吗？”她指着自己脖颈的黑痕，“我宁愿死也不要变成那种怪物！”

就在这时，铁门轰然破碎！

楚明站在门口，但已非人形。他的身体膨胀了近一倍，皮肤完全被蠕动的黑影覆盖，只有脸部还勉强保留着人类轮廓，那双全黑的眼睛死死锁定季瑶。他手中握着那面唐代海兽葡萄镜的碎片——此刻正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钥匙...”楚明的声音像是千百个声音的重叠，“归位之时已到...”

他突然暴起，黑影凝聚的利爪直取季瑶心脏！速度之快，远超人类极限。

季瑶本能地抬手格挡——染血的手掌迎上黑影。

时间仿佛静止了。

没有撞击，没有疼痛。接触的瞬间，楚明身上的黑影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霜，尖叫着退缩！他本人则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恢复人类肤色的手臂。

季瑶也惊呆了。她的血不仅能让低等影奴跪拜，还能...净化更高级的侵蚀？

“不可...能...”楚明（或者说楚明体内的东西）嘶吼，“纯血之脉...应该已经...”

季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应该已经’什么？你们以为周家血脉早就失去这种力量了？”

周静怡脸色大变：“别听他胡说！快把碎片刺入心脏！”

但季瑶没有动。她看着楚明痛苦的表情，看着周静怡异常的焦急，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你们都在骗我。”季瑶缓缓后退，远离两人，“我的血不是‘钥匙’，而是‘解药’，对不对？周静怡，你根本不是想阻止影母——你是想取代她！”

周静怡的表情瞬间扭曲，温文尔雅的学者面具彻底撕裂，露出底下贪婪的本质：“愚蠢！你以为影缚之力是什么？那是神的力量！周静瑶那个懦夫，只想复活她早该死的女儿，根本不懂这份礼物的珍贵！”

她猛地撕开衣领，露出胸口——那里没有黑线，而是一个复杂的黑色符印，正随着月光跳动：“我花了二十年研究，才找到安全承载力量的方法！但需要纯血血脉的‘初始激活’！你就是最后的材料！”

几乎同时，楚明发出一声咆哮，再次扑来！但这次的目标不是季瑶，而是周静怡！

“许家的诅咒...必须终结！”楚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短暂清明，“她用谎言控制了我祖父...现在又想...”

黑影与符印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周静怡尖叫着，胸口符印爆开，涌出大量黑雾。楚明则被巨大的力量击飞，撞在屋顶护栏上，鲜血从口中涌出——这次是鲜红的。

季瑶明白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同归于尽”。周静怡需要她的血来完成某种仪式，让自己成为新的影母！而楚明...似乎另有隐情。

她冲向受伤的楚明：“告诉我真相！”

楚明艰难地喘息，黑色纹路再次在他皮肤下蔓延，但速度慢了许多：“许家...诅咒...是契约...许云山和影母的...血契...我们提供容器...她给予力量...”

他抓住季瑶的手，力度大得惊人：“但契约...可以逆转...用纯血之血...涂抹镜面...说‘以血还血，契约终结’...就能...”

一支黑影凝聚的利箭突然射来，贯穿了楚明的肩膀！是周静怡，她悬浮在半空，周身被翻滚的黑雾笼罩，胸口的大洞中可见跳动的黑色心脏。

“叛徒！”她的声音变成尖锐的混合体，“你们都该死！”

更多的黑影从博物馆各处升起，向着屋顶汇聚。月蚀已达到高峰，血月被阴影吞没大半，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昏暗中。

季瑶看着重伤的楚明，又看向疯狂的周静怡，最后目光落在手中的铜镜碎片上。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做出选择。

季瑶没有将碎片刺入心脏，而是猛地划开自己的手掌，让鲜血大量涌出。然后她冲向屋顶边缘——那里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映照着正在被吞噬的血月。

“以血还血！”季瑶将血手按在玻璃上，声音穿透夜空，“契约终结！”

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静怡发出刺耳的嘲笑：“愚蠢！那只是玻璃，不是镜...什么？！”

玻璃幕墙上，季瑶的血迹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光线如同活物般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幕墙。更惊人的是，城中所有能反光的表面——窗户、车顶、水洼——都开始发出微弱的白光，如同繁星点点！

“不！！！”周静怡发出绝望的尖叫，“你怎么能...动用‘源血’...”

黑影如潮水般退去，仿佛被白光灼伤。周静怡身上的黑雾剧烈波动，开始崩溃消散。她疯狂地扑向季瑶：“给我！把你的血给我！”

季瑶转身，将最后几滴血抹在楚明额头：“以血还血，契约终结！”

楚明身体剧烈抽搐，大量黑雾从他口鼻中涌出，在空中尖啸着消散。他皮肤上的黑色纹路迅速褪去，眼睛恢复了正常的棕褐色。

而周静怡...她在白光中融化，如同曝晒的吸血鬼，最终化为一滩灰烬。

月蚀缓缓退去，月光重新洒落——不再是血红色，而是正常的银白色。

一切都结束了？

季瑶瘫坐在地，精疲力尽。楚明挣扎着爬过来，声音虚弱但清晰：“谢谢...你打破了百年的诅咒...”

但季瑶抬起手，瞳孔骤然收缩——手腕上的黑线...并没有消失。只是停止了蔓延，像休眠的蛇般潜伏在皮肤下。

远处，博物馆地下室方向传来一声非人的、充满愤怒的咆哮。那面唐代海兽葡萄镜的碎片正在地上震动，里面传出影母周静瑶的尖啸：

【血脉相连...你无法永远逃避...我会回来...】

楚明脸色一变：“通道没完全关闭！只是被暂时封印了！”

季瑶看着自己的手掌——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线在皮下微微蠕动，仿佛在...等待。

她终于明白：影缚之力从未离开。它只是沉睡在她血脉深处，等待下一次苏醒。

而下一个满月，就在二十八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