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

那行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莉莉盯着看了很久，直到詹姆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怎么了？”他的声音还有点虚弱，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莉莉把书递给他，指尖还在微微发颤：“这是钱询的书吗？”

詹姆翻开扉页，愣了愣。他见过钱询在图书馆看这本书，当时还嘲笑她放着魔杖不用，偏要研究这些“画符念咒的小把戏”。

现在再看那行字，喉咙突然哽住了。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对吗？”莉莉轻声问，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她知道规则护不住所有人，所以自己成了那个守光的人。”

莱姆斯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斑：“她给的符纸……我刚才试过，还能感觉到微弱的灵力。或许……”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有些希望，说出来反而更让人难受。

西里斯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坐了很久，直到走廊里传来学生们喧闹的脚步声——早餐时间到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符纸被他小心地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没去餐厅，而是径直走向禁林。

晨光穿透薄雾，给禁林边缘的树木镀上一层金边。

西里斯站在昨晚他们汇合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朱砂符咒的淡痕，旁边散落着几片黑色的羽毛——那是福克斯的羽毛，不知何时落在了这里。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踢到个硬物。弯腰捡起，是那柄桃木符剑的残影，已经变得透明，却还能感觉到一丝冰凉的触感。西里斯握紧它，突然朝着林子深处喊：“喂！你藏哪了？出来啊！”

风声穿过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回应。

“我知道你没走远！”他又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詹姆那家伙还等着跟你炫耀他新学的咒语，莱姆斯说要教你认禁林里的草药……我……”他卡了壳，喉咙发紧，“我还没跟你说谢谢。”

符剑的残影在他掌心慢慢消散，化作点点金芒，飘向林子深处。

西里斯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光芒消失在树影里，突然笑了笑，眼眶却红了。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回到城堡时，詹姆和莱姆斯已经能下床走动了。看到西里斯回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去哪了？”詹姆问。

“去跟她说了声再见。”西里斯坐下，从口袋里摸出那块钱询没拆的柠檬雪宝，是那天从校长办公室带出来的，“她大概不喜欢甜食，留着也是浪费。”

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柠檬的酸意瞬间在舌尖炸开，呛得他眼眶发酸。

第三天的早餐大厅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沉寂。

长桌上的南瓜汁冒着热气，烤面包的香气却压不住空气中的凝重，连格兰芬多的喧闹都低了八度，学生们交换着眼神，没人敢大声说话——禁林那晚的动静太大，巡逻的教授带回的血迹和破碎的袍子碎片，早已在城堡里传得沸沸扬扬。

邓布利多走上教工席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柠檬雪宝，只是站在那里，蓝眼睛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最终落在长桌尽头那个始终空着的座位上——那是钱询偶尔会坐的地方，旁边还放着她没看完的《东方符咒基础》。

“孩子们，”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有一个沉痛的消息要宣布。”

大厅里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钱询同学，在对抗黑暗势力的过程中，为了保护同伴，牺牲了自己。”

短短一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冰湖。最先响起的是压抑的抽气声，接着是低低的啜泣。

格兰芬多桌前，詹姆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莱姆斯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西里斯盯着面前的空盘子，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斯莱特林长桌的角落，纳西莎手里的银勺“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

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浓重的水汽。她和钱询算不上特别亲密的朋友，却总在图书馆遇见——那个东方女孩会帮她挡住投来的嘲讽目光，会在她被课本上的古代符文难住时，用朱砂笔在她笔记上画个简单的符号，说“这个能让你静下心”。

“不……不可能……”纳西莎的声音细若蚊蚋，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肩膀却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趴在桌上，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旁边的斯内普始终低着头，黑袍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

没人看到他的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想起钱询某次撞见他被詹姆欺负时，扔过来的那张“破邪符”——金色的光芒灼伤了詹姆的袍子，她却只是冷冷地说“别脏了我的眼”。

那时他只觉得她多管闲事，此刻却觉得那道金光，是他见过最刺眼的东西。

从那天起，他更沉默了，黑袍下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连走路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亚克斯利坐在不远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眼里却藏不住得意。

他瞥了眼痛哭的纳西莎，又扫过格兰芬多桌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钱询死了，清魂玉的威胁解除了，黑魔王的计划虽被打断，却也除去了一个大麻烦。

“你在笑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多洛雷斯·卡罗——那时还是个高年级的斯莱特林学姐，也是少数敢对纯血家族成员直言不讳的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

她的眼神像刀子，死死盯着亚克斯利嘴角的弧度。

“我……”亚克斯利刚想辩解，就被卡罗一拳砸在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他再次摔在地上，鼻血瞬间涌出。

卡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满是厌恶：“用同伴的命换好处，斯莱特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她抬脚碾过他的手背，“记住，就算是斯莱特林，也容不下卖友求荣的废物。”

亚克斯利疼得蜷缩起来，却不敢反抗——卡罗在斯莱特林的威望极高，她的话比级长的警告更管用。

周围的斯莱特林学生没人出声，甚至有人悄悄移开了脚，仿佛多看亚克斯利一眼都是耻辱。

教授们的脸色同样凝重。

麦格教授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镜片后的眼睛；弗立维教授红着眼眶，小声念叨着“多好的孩子，符咒天赋那么高”；海格站在大厅门口，手里的伞柄被攥得咯吱作响，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却暖不了这满室的悲伤。

有人开始自发地往钱询空着的座位上放东西——一朵刚摘的雏菊，一块柠檬雪宝，一页写满祝福的羊皮纸。

纳西莎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才抬起头，看着那张空座位，轻声说：“你的符，我还留着……”

斯内普猛地起身，快步走出大厅。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后来路过禁林边缘的学生说，看到一个黑袍身影站在那棵橡树下，站了整整一个下午，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整个霍格沃茨，都被一层薄薄的哀伤笼罩着。

但在这份悲伤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斯莱特林的某些学生开始对“纯血荣耀”产生了怀疑，连低年级的小巫师都知道，曾经有个会画金色符咒的东方女孩，用自己的光，照亮过禁林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