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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肥胖的脸上瞬间涌起潮红,浑浊的眼睛爆发出贪婪的光.
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发出一声含糊的'美...',然而,那个'人'字尚未出口!
异变陡生!南境国主脸上的潮红瞬间褪去,化为骇人的死灰!
他肥胖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双眼惊恐地圆睁,眼球暴凸,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和茫然!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
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仿佛要抠出堵在气管里的东西!
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像一条离水的肥鱼.
从那张宽大华丽的座椅上轰然滑落!
沉重的闷响如同惊雷,狠狠砸碎了满殿的靡靡之音!
玉杯倾覆,珍馐落地,丝竹骤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脸上.
痴迷、谄媚、慵懒、漠然...统统化为一片茫然的空白和极致的惊恐!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大殿.
随即,是南境使团位置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怒吼!
龙套“国主!国主啊!”
龙套“有刺客!有刺客谋害国主!”
龙套“封锁大殿!一个人也不许走!”
龙套“是谁?!是谁干的?!”
一群身着南境服饰、原本侍立在后的侍卫和使臣如同红了眼的疯狗.
瞬间拔出腰刀,将倒在地上.
已然气绝、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的南境国主围在中间.
刀锋指向殿内所有人,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们脸上混杂着巨大的悲痛、恐惧和一种亡国奴被彻底踩碎尊严后爆发的歇斯底里.
龙套“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国主不能白死!”
使团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涕泪横流,捶胸顿足,声音嘶哑绝望.
龙套“否则...否则我南境...死不瞑目啊!”
混乱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女眷的尖叫、官员的惊呼、侍卫拔刀的铿锵声、杯盘碎裂的刺耳噪音...
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宿泱端坐未动,白玉算珠稳稳捏在指尖.
仿佛刚才那声沉重的坠地声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杂音.
她甚至没有看那混乱的中心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御座之上.
皇帝的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却强压着没有发作.
这不仅仅是谋杀,更是对他权威赤裸裸的挑衅!
在南境使团如此癫狂的逼迫下,若不查个'明白',天家颜面何存?
龙套“肃静!”
御座旁的大太监尖着嗓子高喝,带着内力,震得殿内嗡嗡作响,暂时压下了混乱.
皇帝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雷霆之威,压下殿内喧嚣.
朱祁杬“禁卫军!封锁所有宫门!殿内所有人,原地待命!”
朱祁杬“没有朕的旨意,擅动者,格杀勿论!”
冰冷的目光扫过惊惶的群臣和癫狂的南境使团.
最终落在宿泱身上,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朱祁杬“太平,此事...你看如何?”
宿泱缓缓起身,明黄的宫装如同流淌的月光.
她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宿泱.“皇兄息怒。”
宿泱.“归义侯在我天朝宫阙之内突遭不测,实乃惊天骇闻,更是对我九洲威严的亵渎。”
宿泱.“南境诸使痛失其主,悲愤难抑,情有可原。”
宿泱.“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还归义侯一个公道,亦安南境臣民之心。”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持刀怒视的南境侍卫.
宿泱.“然,禁宫之内,刀兵相向,咆哮御前,亦是大不敬。”
宿泱.“请皇兄旨意,令南境侍卫暂收兵刃,交由禁卫看管。”
宿泱.“真相未明之前,殿内所有人员,皆有嫌疑,亦皆有配合彻查之责。”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安抚了南境使团的情绪,将他们定位为'悲愤'而非'叛逆'.
又强调了皇权威严,更将所有人都纳入嫌疑范围,避免了南境人只针对特定目标的混乱.
南境使团众人面面相觑,在老臣悲愤的目光示意下,侍卫们不甘地缓缓收起了刀.
皇帝脸色稍霁,点了点头.
朱祁杬“准,依太平所言。”
朱祁杬“禁卫军,接管现场!封锁大殿,任何人不得出入!”
朱祁杬“所有杯盏器皿、酒水食物,皆封存待查!”
就在这时,一个南境使臣猛地指向大殿中央,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故琼的身影,在混乱爆发的那一刻.
就如同水汽般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帷幔和惊惶的人群之中,不知所踪!
龙套“舞姬!是那个舞姬!”
使臣尖叫道.
龙套“一定是她!她最后靠近了国主!她不见了!是她下的毒手!”
宿泱.“舞姬?”
宿泱微微蹙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宿泱.“哪位舞姬?可是献舞的故大家?”
她环视四周,仿佛真的在寻找.
宿泱.“故大家舞姿绝世,本宫亦是欣赏。”
宿泱.“只是方才混乱骤起,人潮涌动...此刻不见了踪影,许是受了惊吓,躲到偏殿去了?”
宿泱.“抑或...已被尔等刀兵吓走?”
她看向南境使臣,语气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宿泱.“诸位使臣,无凭无据,仅凭臆测便指认当世大家为凶手。”
宿泱.“恐有失偏颇,更易扰乱视听。”
宿泱.“况且,本宫观故大家舞姿,灵动飘逸,岂是能藏匿剧毒,瞬间害人性命之人?”
宿泱.“依本宫看,此事...蹊跷甚多。”
她的话再次堵住了南境人想要攀咬的口.
是啊,一个舞姬,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瞬间毒杀一个体壮如牛的国主?
而且人已经不见了,死无对证.
南境老臣悲愤交加,却又哑口无言,只能老泪纵横,扑倒在国主尸身上哀嚎.
场面再次陷入僵持,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猜疑如同粘稠的墨汁.
在灯火辉煌的大殿中弥漫开来,每个人看身边人的眼神,都带上了审视和戒备.
皇帝看着这局面,眉头紧锁.
时间拖得越久,流言扩散的风险越大,对皇室威信损害也越大,必须尽快给出一个'交代'.
一个能堵住悠悠众口、平息南境悲愤,又不至于引发更大动荡的'真相'.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宿泱,宿泱迎上皇帝的目光,微微颔首,仿佛早已洞悉兄长的困境.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越,带着一种能穿透迷雾的决断力.
宿泱.“皇兄,真相如雾里看花,非寻常手段可解,臣妹举荐一人。”
宿泱.“刑名衙门仵作祁书婳,精于验尸,尤擅破解离奇死因。”
宿泱.“其'鬼手'之名,能通幽冥,可令死者开口。”
宿泱.“请皇兄下旨,速召祁书婳入宫验尸,查明归义侯真正死因。”
宿泱.“真相大白之前,殿内所有人员,包括臣妹在内,皆在此处,静候结果。”
宿泱.“此乃最公允之法。”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没有犹豫.
朱祁杬“准!速传祁书婳!”
旨意如同赦令,暂时压下了沸腾的混乱.
禁卫军严密看守着大殿每一个角落,也看守着殿内每一个面色各异、心怀鬼胎的人.
宿泱重新坐回座位,指尖的白玉算珠.
在无人察觉的袖底,轻轻滑过最后一格,归于沉寂.
她端起面前早已冰凉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目光低垂.
仿佛在凝视茶水中沉浮的叶梗,又仿佛穿透了宫墙,望向了更幽深的远方.
沈知微捻着铜钱的手指,在听到'祁书婳'三个字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张凌赫摇动的折扇,扇面微不可察地偏移了半分角度.
角落里的宋听禾,抱着焦尾琴的手臂,似乎收得更紧了些.
大殿内,南境国主肥胖的尸体静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是狼藉的珍馐和破碎的琉璃.
煌煌灯火依旧,却再也照不亮那张死灰脸上的惊恐.
死亡的阴影,混合着无数猜忌.
算计和未宣之于口的秘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殿外,夜色浓稠如墨,天穹之上,双月当空,一轮皎洁,一轮猩红.
那轮血色的月影,仿佛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瞳.
正注视着宫阙内上演的这出惊心动魄的戏剧,血色巨树无形的根须.
似乎正顺着那猩红的月光,悄然探入这权力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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