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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书婳.“毒性发作极快。”
祁书婳.“从饮下到发作,间隔极短。”
祁书婳.“按其倒地时间反推。”
祁书婳.“毒物应是在他最后一次斟酒,到饮下之间的极短时间内,被投入杯中。”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只黄金酒樽,手指轻轻拂过樽身一处不易察觉的、极其细微的磨损痕迹,眼神专注得可怕.
祁书婳.“樽底...有一处非自然磨损,极新。”
祁书婳.“像是...被某种细小坚硬的东西,在极短时间内,以特定角度...快速撞击或撬动过?”
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对虚空发问.
随即,她猛地抬头,目光第一次主动扫过全场,那双在青白灯光下毫无生气的眼睛,缓缓掠过每一个人的脸.
皇帝、宿泱、群臣、南境使团、沈知微、张凌赫、角落里抱着琴的宋听禾...
祁书婳.“毒,在酒里。”
祁书婳.“但下毒之法,并非寻常投入。”
她的声音干涩而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祁书婳.“需极高技巧,极快手法,且...需靠近酒樽。”
祁书婳.“或...能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远距离操控。”
殿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消化这诡异的结论.
不是饮食本身有毒,是喝的时候才被下了剧毒?而且手法如此刁钻?
南境老臣脸色灰败,颤抖着指向空荡荡的大殿中央.
龙套“是...是那个舞姬!”
龙套“只有她!她最后靠近了国主!只有她有机会!她那妖舞!”
龙套“她那鬼魅般的身法!定是她用了什么妖法隔空下毒!”
祁书婳.“证据。”
祁书婳吐出两个字,冰冷无情.
祁书婳.“民女只验尸,只陈述所见。”
祁书婳.“手背细微划痕,无法证明与剧毒有关。”
祁书婳.“舞姬近身,亦无法证明她实施了需极高技巧的投毒。”
祁书婳.“黄金酒樽底部的磨损...更是蹊跷,非寻常手段所能造成。”
她顿了顿,补充道.
祁书婳.“若要进一步查明,需剖验尸体。”
祁书婳.“查看内脏受损情况,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毒物及投毒方式的线索。”
龙套“剖验?!”
南境老臣如遭雷击,猛地扑到尸体上.
龙套“不行!绝对不行!”
龙套“国主千金之躯,岂容亵渎!绝不能开膛破肚!”
场面再次僵持.
祁书婳面无表情地收起工具,青白灯光映着她毫无波动的脸,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发现与她无关.
宿泱缓缓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宿泱.“皇兄,祁大家已尽力。”
她声音清越,打破僵局.
宿泱.“验尸结果已明,归义侯确系中剧毒而亡,毒下于其饮酒瞬间,手法...诡异莫测。”
宿泱.“南境使臣悲痛,不愿归义侯遗体再受损,其情可悯。”
宿泱.“然,真相至此,已陷入僵局。”
她目光扫过激愤又无措的南境使团,又看向眉头紧锁的皇帝.
宿泱.“既然直接证据难寻,或可换个思路。”
宿泱.“能掌握如此诡异下毒手法之人,绝非寻常。”
宿泱.“其所用毒药,氰化物提炼不易,来源或可追查。”
宿泱.“其目标明确,直指南境归义侯,背后动机...是私怨?是国仇?”
宿泱.“还是...意在挑拨我天朝与南境新附之地的关系,制造混乱?”
她的话,轻飘飘地将下毒引向了更广阔的动机与阴谋,巧妙地转移焦点.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抓住了这根稻草.
朱祁杬“太平所言极是!”
朱祁杬“此事绝非简单谋杀,乃包藏祸心之阴谋!意在乱我朝纲,离间君臣!”
朱祁杬“禁卫军统领何在?”
顾惜晏“臣在!”
一名披甲武将出列.
朱祁杬“即刻起,彻查近日所有出入宫禁记录,特别是能接触到南境使团饮食器具之人!”
朱祁杬“严查皇城内所有可能私藏、提炼剧毒之物的地方!给朕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线索!”
顾惜晏“遵旨!”
皇帝又看向南境使团,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祁杬“归义侯遭此不幸,朕心甚痛。”
朱祁杬“凶手歹毒,朕必将其揪出,碎尸万段,以告慰归义侯在天之灵!”
朱祁杬“然,遗体不可再损。”
朱祁杬“先行收殓,以亲王礼厚葬。”
朱祁杬“南境诸使,节哀。”
朱祁杬“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已是皇帝能给出的最大台阶和承诺.
南境老臣张了张嘴,最终老泪纵横,颓然跪倒.
龙套“谢…谢陛下隆恩...”
除了接受,他们已无路可走.
禁卫军上前,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起,准备运走.
祁书婳默默收拾好她的工具箱,提起那盏青白孤灯,如同来时一样.
无声地退向殿外阴影处,仿佛只是这场大戏中一个突兀而冰冷的注脚.
宿泱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袖中指尖的白玉算珠,极轻微地蹭过袖口的内衬.
沈知微捻着铜钱的指尖松开,张凌赫的折扇'啪'地一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宋听禾覆面的轻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殿内的紧张气氛稍有缓和,却转化为一种更沉闷、更猜忌的暗流.
每个人都在心里飞速盘算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这场诡异的验尸,究竟意味着什么?
自己又该如何在这突如其来的漩涡中自处?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欲宣布散宴.
突然!一直低头沉默的宋听禾,猛地抬起头!覆面的轻纱因为她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她怀中那架焦尾琴忘机,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凄厉、完全不似琴音的嗡鸣!如同濒死之人的哀嚎!
刺耳的弦鸣撕裂了大殿虚假的平静!所有目光瞬间再次聚焦于她!
宋听禾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恐惧.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死死按住了那根兀自震动的琴弦,指尖瞬间被割破,沁出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暗色的琴身上.
她抬起泪眼朦胧、充满极致惊恐的眼睛,望向那正被抬走的、南境侯的尸体.
声音破碎而尖利,带着哭腔,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宋听禾.“不对!”
宋听禾.“...不止...不止一种!”
宋听禾.“那苦杏仁味里...还藏着...藏着别的!更阴冷...更...更可怕的东西!”
宋听禾.“我听到了...琴弦...琴弦在哀鸣!”
宋听禾.“它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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