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禁卫军开始更严密地封锁现场,将南境侯遗体抬往偏殿暂厝,将所有可能涉案的器物贴上封条.
南境使团众人悲愤未平,却也不敢再放肆,只能跟着禁卫前去安置遗体.
大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宿泱、她的心腹侍卫、以及几位被暗示留下的关键人物.
沈知微、张凌赫,以及依旧瘫坐在地、抱着琴瑟瑟发抖的宋听禾.
宿泱走到宋听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此刻的太平公主,脸上再无面对皇帝时的恭顺和面对群臣时的雍容,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和掌控一切的威压.
宿泱.“宋听禾。”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
宿泱.“你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把握?”
宋听禾抬起泪眼,对上宿泱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身体抖得更厉害,却咬着下唇,用力点头.
宋听禾.“民女...民女愿以性命起誓!”
宋听禾.“忘机之音,绝不会错!那阴寒之毒...定然存在!”
宿泱.“好。”
宿泱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
宿泱.“本宫信你这一次。”
宿泱.“从现在起,你暂时跟在本宫身边。”
宿泱.“你的琴,你的感觉,或许还有用。”
她不等宋听禾回应,目光转向沈知微和张凌赫.
沈知微已强行压下铜钱的灼痛和翻涌的情绪,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冰封,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驱散的惊悸.
张凌赫则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摇着扇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闹剧.
宿泱.“沈姑娘,张公子。”
宿泱的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宿泱.“今夜之事,二位也看到了。”
宿泱.“蹊跷甚多,远超寻常。”
宿泱.“本宫需要二位的...专长。”
沈知微抬起清冷的眼眸.
沈知微.“公主需要民女算什么?”
宿泱.“算一算,那第二种毒,可能是什么?来自何处?”
宿泱.“又如何能避开祁书婳的查验?”
宿泱直视着她.
宿泱.“还有,算一算,今晚这场大戏,最大的受益人...会是谁?”
宿泱.“或者说,是谁最希望看到南境与天朝彻底决裂,甚至....引发更大的乱局?”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张凌赫,张凌赫扇子一收,敲在手心,笑道.
张凌赫“公主殿下这是要把我等也拉下水啊?也罢,谁让我等恰逢其会呢。”
张凌赫“至于受益者嘛...”
他拖长了调子,眼神闪烁.
张凌赫“南境乱了,谁才能名正言顺地伸手进去,捞取好处?”
张凌赫“是那些失了权柄、心怀怨望的南境旧族?”
张凌赫“还是...一直对南境富庶矿藏垂涎三尺的某些邻邦?”
张凌赫“亦或是...朝中某些觉得南境归附,动了他们蛋糕的大人们?”
他每说一种可能,就像抛出一颗石子,试探着水的深浅.
沈知微没有理会张凌赫的故弄玄虚,她闭上眼,指尖再次无声掐算起来,脑海中飞速闪过今晚所有的细节.
酒樽的磨损、手背的划痕、宋听禾的琴音、自己铜钱的灼烫...
无数信息碎片如同暴风雪般旋转、碰撞、试图重组.
脖颈间的铜钱依旧残留着令人不安的余温.
沈知微.“毒...非一种...”
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沈知微.“...几乎同时...潜伏更久...阴寒...无形...”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宿泱.
沈知微.“公主,可否让我近距离查看那只黄金酒樽?特别是樽底那处磨损。”
宿泱示意了一下,一名侍卫立刻将封存好的酒樽小心端了过来.
沈知微没有用手去碰,只是极其仔细地观察着那处被祁书婳指出的细微磨损.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其放大千百倍,看了半晌,她又看向宋听禾.
沈知微.“宋大家,你感觉那阴寒,是源于器皿,还是...源于接触?”
沈知微.“或者...是凭空出现?”
宋听禾努力回忆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宋听禾.“...像是...像是从接触的点...爆发开来...但之前...似乎一直蛰伏着...等待...”
沈知微.“等待...”
沈知微重复着这个词,眼底冰蓝色的光芒急速闪烁.
沈知微.“...等待另一个引子?”
沈知微.“等待氰毒引发的剧烈气血翻涌?等待一个...将其激活的契机?”
她猛地转头看向张凌赫.
沈知微.“张公子,你见识广博,可曾听说过...”
沈知微.“某种需要特定条件才能触发、且生效极快、能与其他毒素混合掩盖自身痕迹的奇毒?”
沈知微.“尤其...是能通过极其细微的接触...甚至...无形之气传播的?”
张凌赫摇扇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收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真正的凝重.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没了平时的轻佻.
张凌赫“...据我所知。”
张凌赫“前朝宫廷秘档中,似乎记载过一种失传已久的阴毒玩意儿,叫什么...附骨之疽?”
张凌赫“据说并非寻常毒药,而是...某种活着的蛊毒,或者说,毒蛊的结合体。”
张凌赫“极其微小,可依附于器物、甚至...无形无质地弥散在空气中,长期潜伏。”
张凌赫“一旦被特定药引,比如某种烈性毒药引发的气血狂潮,激活。”
张凌赫“便会瞬间爆发,侵蚀心脉。”
张凌赫“外表却看不出太多异样,只会让人觉得是主毒致死...”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
张凌赫“...更诡异的是。”
张凌赫“据说这种附骨之疽,炼制时需融入施毒者的心头精血和一丝恶念。”
张凌赫“所以...极其阴寒,对某些灵觉敏锐之物...或许真有特殊感应。”
他的目光瞥向宋听禾怀中的焦尾琴,又极快地扫过沈知微脖颈间那若隐若现的红绳.
沈知微.“附骨之疽...”
沈知微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指尖掐算的速度更快,铜钱的灼烫感似乎与这个名字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宿泱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指尖的白玉算珠在袖底无声地摩擦.
就在这时,一名宿泱的心腹侍女悄无声息地快步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宿泱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冷的寒芒,随即隐去,她挥退了侍女,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三人.
宿泱.“刚得到消息。”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宿泱.“南境使团安置偏殿...刚才...又死了一个,是那位情绪最激动的老臣。”
宿泱.“死状...与归义侯略有不同,面色青黑,七窍流出黑血,身体蜷缩如虫...”
宿泱.“初步查看,像是...中了某种截然不同的剧毒。”
又死一个?!还是不同的毒?!饶是沈知微和张凌赫,脸色也瞬间变了!
宋听禾更是吓得几乎瘫软过去,大殿内刚刚稍有缓和的空气,瞬间再次冻结,并且变得更加诡谲、更加凶险!
无形的杀机,仿佛毒蛇般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
宿泱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倒映着深不见底的寒潭.
宿泱.“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查下去。”
宿泱.“或者说...真正的戏码,现在才刚开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