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第三天，贺执被三个男生半拖半拽地往街角走。秋阳把柏油路晒得发软，他穿着件黑色连帽衫，拉链拉到顶，闷声嘟囔：“说了不去，奶茶有什么好喝的。”
“你懂什么！”旁边的男生拍他后背，“这家‘青柠巷’是新开的，小红书上都刷爆了，听说芝士葡萄酪巨好喝！再说你物理考92分那天，不得请我们喝一杯？”
另一个跟着起哄：“就是，以前喊你出来你总装死，现在进了A班，总不能还当独行侠吧？走了走了！”
贺执被他们搡得踉跄了两步，眉头皱得更紧，却没再挣——他转来A班后，因为物理小测的成绩，班里几个原本不太搭理他的男生，倒渐渐愿意凑过来说话，这还是第一次被拉着出来“团建”。
奶茶店就在街角，玻璃门擦得透亮，门口挂着串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店里人不少，大多是学生，穿着不同学校的校服，吵吵嚷嚷地排在吧台前。吧台上方挂着块电子屏，滚动显示着“10号取餐”“15号制作中”的字样。
“你先排队，我们去占座！”三个男生把他往队伍里一推，就往靠窗的位置跑。
贺执站在队伍末尾，有点无措地拽了拽帽檐。他不太习惯这么热闹的地方，目光扫过菜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得他头晕——什么“杨枝甘露冰沙”“草莓奶盖乌龙”，他连听都没听过。
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溜走，前面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轻软软的，带着点犹豫：“请问……芝士葡萄酪少糖去冰，是在这里点吗？”
贺执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抬头。
吧台前，沫卿正站在那里，穿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手里捏着手机，正低头看菜单，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连睫毛的影子都落在脸颊上，轻轻颤着。
是她。
贺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想把自己藏在人群里。他昨天才通过她的好友请求，对话框里还停留在“没事”两个字，现在突然撞见，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尤其是在这种他本就格格不入的地方。
可他刚退了一步，前面的人往前挪了挪，他又被挤了回去，帽檐滑下来，露出半张脸。
沫卿大概是点完单，接过店员递来的号码牌——是张印着小太阳图案的硬纸板，上面写着“23号”，转身想找位置，目光一扫，正好落在他身上。她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像是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好像顿了顿。店里的音乐、说话声都变得模糊，贺执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响，比门口的风铃还乱。
他看见沫卿的脸颊悄悄红了，像上次在图书馆被偷拍时那样，她很快移开视线，往旁边的取餐台走，脚步有点快，像是想假装没看见。
“哎？那不是你同桌吗？”旁边突然有人撞了撞他的胳膊，是刚才跑去找座位的男生之一，正探着头往沫卿那边看，“A班的沫卿吧？你不跟她打个招呼？”
贺执被问得一僵，含糊道：“不认识。”
“扯吧你！”男生笑，“上次班会你还替她解释呢，怎么可能不认识？走，一起打个招呼去！”
说着就要拉他往前走。贺执赶紧按住他的手，脸有点沉：“别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点急，男生愣了愣，没再坚持，只是嘀咕：“不认识就不认识呗，凶什么。”
贺执没理他，目光又偷偷往取餐台瞟。沫卿正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不知道在看什么。她手里拎着个帆布包，包上挂着个小小的向日葵挂件——和她QQ头像一样。
“下一位！”吧台后的店员喊了一声。
贺执猛地回神，快步走上前。他盯着菜单看了两秒，脑子里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芝士葡萄酪，少糖去冰。”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根本没确认沫卿点的是不是这个，刚才只是听见她提了句，万一不一样，岂不是更尴尬？
店员麻利地操作着，打印出一张号码牌递给他：“25号，稍等。”
他捏着那张印着小月亮的号码牌，硬着头皮站在旁边等。取餐台那边传来店员的声音：“23号，芝士葡萄酪好了！”
沫卿应声走过去，接过奶茶，转身时又不经意瞥了他一眼，这次没躲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快步走向角落里的空位。
贺执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捏着号码牌的指尖微微发烫。
等他拿到自己的奶茶时，沫卿已经坐在角落喝了半杯，正低头翻着手机，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发梢，镀着层浅金。
走到靠窗的位置，三个男生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看见他过来，挤眉弄眼地笑：“可以啊贺执，刚才跟沫卿对视了吧？还点了同款奶茶，说不认识谁信？”
贺执没说话，把奶茶往桌上一放，吸管戳进去，猛吸了一口。
葡萄的甜混着芝士的咸，在舌尖散开，意外地不难喝。他抬起头，看见沫卿正低头喝奶茶，肩膀轻轻动着，像是在笑。
“看什么呢？”男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看沫卿啊？我就说你俩认识吧！”
贺执没理他，只是又吸了口奶茶。杯壁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突然觉得，这杯奶茶好像也没那么难喝，这个有点吵闹的下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也许，所谓的“偶遇”，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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