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户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A班的自习课正上到一半,阳光透过云层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沫卿捏着笔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勾了过去——一张粉色的信纸从贺执半开的抽屉里飘出来,打着旋儿落在他的椅子下面。
她皱了皱眉,贺执刚才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抱作业本,座位还空着。那张信纸的边角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像是在招手。沫卿犹豫了两秒,还是弯腰伸手,指尖刚碰到纸张,就看见上面用荧光笔写着一行字,扎得她眼睛生疼:“贺执帅哥,虽然你有女朋友,但是我不介意。”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她不是有意要看的,可那行字太扎眼,像根刺直直戳进心里。鬼使神差地,她把信纸抽了出来,展开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
信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股张扬的稚气,开头那句已经够刺眼了,后面的内容更是像泼妇骂街:“那个叫沫卿的有什么好?整天装模作样戴眼镜,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跟个书呆子似的,哪有我懂你?上次看你打球她都不会喊加油,换成我肯定把嗓子喊哑……”
“书呆子”“装模作样”“不懂你”……一个个字眼像冰雹似的砸过来,沫卿的手指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色。信纸的末尾署着名字:沈月。她有点印象,是普通班的一个女生,总染着黄毛,课间常在走廊里跟一群男生打闹,听说外号叫“小太妹”。
一股火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得她眼眶发烫。她气沈月的莫名其妙,更气这封信里的胡言乱语——她确实不太会喊加油,但每次贺执打完球,她都会提前备好温水和毛巾;她是戴眼镜,可那是因为初中时为了帮贺执补物理,熬了太多夜……这些,凭什么被一个陌生人这么糟蹋?
“卿卿,你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贺执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额头上带着薄汗。他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径直走到座位旁,刚要坐下,就看见沫卿手里捏着张粉色的纸,脸色白得像纸,眼眶红得吓人。
“怎么了?不开心?”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喘息。
沫卿猛地抬起头,把信纸往他面前一摔,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贺执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我有那么不堪吗?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像她说的这样?”
信纸“啪”地打在贺执的胳膊上,又飘落在地。他愣了一下,弯腰捡起来,快速扫了几眼,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这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
“没见过?”沫卿的声音陡然拔高,自习课的安静被彻底打破,“没见过它会自己长腿跑到你抽屉里?贺执,你少装蒜!是不是觉得有人追很得意?是不是早就跟她勾搭上了?”
“你胡说什么!”贺执的火气也上来了,他最讨厌被冤枉,“我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沈月是谁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沫卿冷笑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普通班的沈月,染着黄头发,天天在走廊里晃悠,你会不知道?贺执,你当我是傻子吗?”
周围的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吓了一跳,前排的女生悄悄往后缩,后排的赵磊忍不住插话:“沫卿,贺执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可能就是有人恶作剧……”
“关你什么事!”沫卿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声音尖利得像玻璃划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赵磊被噎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林薇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沫卿的胳膊劝:“卿卿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贺执肯定不知道这事……”
“你也闭嘴!”沫卿甩开她的手,眼眶红得像兔子,“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沫卿你过分了!”贺执皱眉看着她,“林薇是好意劝你……”
“我过分?”沫卿指着地上的信纸,眼泪掉得更凶了,“那她呢?她都把我骂成这样了,你还帮着外人说话?贺执,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魏延迟见势不妙,赶紧拉了拉贺执的衣角:“贺执,你少说两句,先把沫卿哄好……”
“滚开!”贺执一把挥开他的手,语气冷得像冰,“我和她的事,谁都别插手!”
魏延迟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愣在原地。林薇赶紧跑过去扶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魏延迟往教室后排努了努嘴,林薇点点头,两人悄悄挪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像看大戏似的往前瞅。
“你看,我就说吧,情侣吵架都这样,看着凶,其实是在乎对方。”林薇压低声音,手里还偷偷转着笔,“等会儿误会解开了,肯定比以前还好。”
魏延迟深以为然地点头,掏出手机假装刷题,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前排:“那你说,我们以后吵架,也得这么凶吗?”
“笨蛋,得看情况……”
两人的嘀咕声被前排的争吵盖了过去。沫卿和贺执还在对峙,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从沈月的信吵到上次的冷战,又从篮球赛的矿泉水吵到物理笔记的颜色,鸡毛蒜皮的小事全被翻了出来,像泼在火上的油,把火势烧得更旺。
“你上次跟周宇琛说话笑得那么开心,怎么没见你对我那么笑过!”贺执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沙哑。
“那是因为他是学长!我跟他说学习的事!你呢?你抽屉里藏着别的女生的情书,还有脸说我!”沫卿的嗓子都喊哑了。
周围的同学彻底不敢出声了,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俩人吵架跟打仗似的,谁劝怼谁,刚才赵磊被怼得快哭了,班长想打圆场,刚说“大家都是同学”,就被沫卿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普通同学”堵了回去。
吵闹声终于惊动了办公室的老师。数学老师第一个冲进来,手里还捏着教案:“干什么呢!上课时间吵什么!”
“李老师,您来评评理!”沫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贺执,“他抽屉里有别的女生的情书,还把我骂得一文不值!”
李老师刚想说话,贺执就皱着眉开口:“老师,这是误会,我根本不知道这封信……”
“误会?”沫卿冷笑,“信都在这儿了,你还想狡辩?”
“够了!”李老师被这俩人吵得头疼,“都跟我去办公室!”
“不去!”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喊完又互相瞪了一眼。
李老师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教了三十年书,从没见过这么犟的学生。语文老师和班主任也闻讯赶来,围在门口劝了几句,结果不是被沫卿怼“老师您不懂”,就是被贺执一句“这事不用您管”挡了回去。
最后还是班主任没办法,掏出手机,给贺执妈妈和沫卿妈妈分别打了电话。
没过十分钟,教室后门就传来了轻微的响动。邓媛和贺执妈妈手拉手走了进来,两人刚从菜市场回来,邓媛手里还提着袋新鲜的橘子,贺执妈妈胳膊上挎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半截芹菜。
“怎么回事啊这是?”贺执妈妈往教室里扫了一眼,看到满地的狼藉和剑拔弩张的俩人,眉头皱了起来。
班主任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还把地上的信纸捡起来递过去。邓媛和贺执妈妈看完信,脸色都沉了沉。
“吵够了没有?”贺执妈妈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沫卿和贺执还在互相瞪着,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吵架的气势瞬间弱了半截。
邓媛往前走了两步,把手里的橘子往讲台上一放,声音平静却有力量:“安静!”
就这两个字,像按下了暂停键。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俩人,瞬间闭了嘴,脖子都往回缩了缩,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们。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后排的赵磊忍不住在心里喊了句“WC,阿姨们也太帅了吧”,周围的同学纷纷点头,连门口的老师们都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贺执妈妈把信纸往贺执面前一递:“贺执,这是怎么回事?”
贺执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跟蚊子似的:“我真不知道……我刚才去抱作业本,回来就看见卿卿拿着这封信……”
“卿卿,”邓媛走到女儿身边,语气放软了些,“你是看到这封信生气的,对吗?”
沫卿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说:“她凭什么那么说我……我没有装模作样……”
“我知道。”邓媛拍了拍她的后背,转头看向贺执妈妈,“这沈月是谁家的孩子?得找她家长说道说道,这么小就学会写这种东西,还指名道姓地骂人,像什么样子!”
贺执妈妈深以为然:“没错!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贺执,你抽屉里怎么会有这东西?平时没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吧?”
“没有!”贺执赶紧抬头,急得脸都红了,“我根本不认识她!肯定是她自己塞进来的!”
“我看也是。”贺执妈妈瞪了他一眼,“回头我让你爸去查查,看看是哪个班的,必须让她给卿卿道歉!”
沫卿听到这话,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看着贺执急得跳脚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贺执刚好看到她这表情,愣了一下,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吵得那么凶,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
“行了,”邓媛笑着打圆场,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橘子,塞到两人手里,“多大点事,值得吵成这样?卿卿,别人说什么不重要,贺执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阿执,以后也别这么毛躁,有事好好跟卿卿说,别总让她受委屈。”
“知道了阿姨。”贺执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沫卿,把手里的橘子递了过去,“给你吃。”
沫卿没接,却把自己手里的橘子塞到他怀里,转身往座位走,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贺执妈妈看着这一幕,跟邓媛对视一眼,都笑了。门口的老师们也松了口气,纷纷感慨:“还是你们有办法!”
后排的林薇捅了捅魏延迟:“你看你看,我就说吧,吵完架感情更好!”魏延迟用力点头,赶紧掏出小本本记上:“吵架后需要长辈调解,还要送橘子。”
阳光重新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贺执和沫卿的座位上,带着点温暖的温度。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争吵,像一阵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两人之间悄悄蔓延的、比以前更浓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