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灯笼还没在巷口摘尽，开学的铃声就撞碎了寒假的慵懒。A班的后门被推开时，沫卿抱着一摞复习资料往里走，皮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这是她特意穿的新鞋，妈妈说“高三要踩得稳当些”。
教室里的气氛和往常截然不同。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红得刺眼，“298天”三个字像悬在头顶的钟摆，每晃一下都敲在心上。昔日打闹的后排安静得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连最爱起哄的赵磊都埋着头刷题，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
“这里。”贺执的声音从靠窗的位置传来。他比寒假时清瘦了些，下颌线更分明，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淡淡的青色血管。桌洞里塞满了试卷，桌角堆着一摞按科目分类的错题本，封面上用黑笔写着“贺执”，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沫卿”。
沫卿把资料放在空位上，刚要坐下，就被他塞过来一个保温杯。打开盖子，红糖姜茶的暖意漫出来，混着淡淡的红枣香。“我妈煮的，”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她的额头，“看你寒假朋友圈说总头疼。”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突然想起除夕夜他妈妈拉着她的手说“高三苦，阿执要是欺负你，阿姨替你揍他”。抬头时，正对上贺执的目光，他眼里的认真像揉碎的星光，比倒计时牌更让人安心。
早自习的铃声刚响，班主任就抱着一摞《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走进来，皮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新学期的规矩都清楚吧？”他把书往讲台上一摔，粉笔灰腾起细小的雾，“早读延长半小时，晚自习加一节，周六补课，周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周日上午自习，下午休息两小时。”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叹息，却没人敢出声反驳。林薇在后排偷偷往沫卿手里塞了颗薄荷糖，包装纸上写着“加油”，字歪歪扭扭的，是魏延迟的笔迹——他寒假报了书法班，说“高三要写好看点的鼓励语”。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李老师抱着试卷进来时，眼镜滑到了鼻尖。“先讲上次的模拟考，”他推了推眼镜，投影幕布上打出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这道导数题，全年级只有贺执做对了，大家注意听他的思路。”
贺执站起来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响。他走到讲台前，拿起粉笔的动作干脆利落，解题步骤写得又快又清晰，偶尔回头看一眼沫卿的方向，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跟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把粉笔灰照成金色的尘埃，和他校服上的拉链反光融在一起。
课间十分钟被压缩成五分钟，没人再跑到走廊打闹。林薇趴在桌上啃面包，嘴里含着半块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卿卿，我妈给我报了晚自习后的冲刺班，以后可能没法跟你一起走了。”
“我陪你。”贺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把刚整理好的物理错题本推给沫卿，“我晚自习后要在教室多待半小时，刚好顺路。”
沫卿翻开错题本，发现他用红笔在她上次做错的那道力学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一只举着铅笔的兔子，旁边写着“卿卿下次一定对”。她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抬头时撞见贺执的笑，像含着块融化的糖。
下午的体育课被改成了自习。体育老师抱着篮球站在门口，看了眼埋头刷题的学生，最终还是把球往角落一放，搬了张椅子坐在讲台上改教案。“想出去透透气的可以去，”他的声音有点闷，“别跑太远。”
没人动。贺执却突然碰了碰沫卿的胳膊，往窗外偏了偏头。操场的雪还没化尽，玉兰树的枝桠上挂着冰棱，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去走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两人沿着教学楼后的小路慢慢走，鞋底踩在残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我爸给我找了个清北的学长，”贺执突然开口，脚尖踢着块小石子，“说每周六给我们补课，问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沫卿踢着雪往前走，“不过我可能跟不上，上次模拟考我的理综……”
“我帮你补。”他打断她，语气笃定，“每天晚自习后半小时，我给你讲错题。”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雪地上，像幅淡淡的水墨画。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贺执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高三目标”：
1. 帮卿卿把理综提到240分
2. 自己数学稳定在140+
3. 周末陪卿卿去图书馆
4. 高考后……
后面的字被他用手指挡住了，指尖泛着红。“等高考完，”他的声音有点哑，“我们去看海吧，你说过想看青岛的日出。”
沫卿的心跳突然加速，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看着他耳尖的红，突然想起除夕夜放烟花时，他在漫天璀璨里说“卿卿，我们要考去同一个城市”。
晚自习的铃声彻底响起时，两人往教室跑。贺执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又很快反握住，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教室里的灯全亮了，把每个人的影子钉在试卷上。倒计时牌的数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却好像没那么刺眼了。沫卿翻开贺执给的错题本，发现最后一页夹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是他的字迹：“别怕，我陪你。”
窗外的月亮慢慢爬上来，照着亮如白昼的教学楼。远处的宿舍楼已经熄了灯，只有高三的教室还亮着，像一片浮在夜色里的星群。沫卿抬头时，贺执刚好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了撞，都忍不住笑了。
高三的风带着试卷的油墨香，卷过走廊时，好像都比往常更急了些。但只要身边有彼此，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永远做不完的试卷、还有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突然都变成了可以握紧的温暖——毕竟，最好的时光，就是和你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拼命奔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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